形孤趕緊轉(zhuǎn)過身去,背靠著馬匹。他趁了個空檔,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額亦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緊跟著形孤而去。
路上小書童幾次發(fā)問,形孤都沉默不言,直到回到了十八寨的軍營,形孤在自己的帳中呆了許久,這才來見費英東,額亦都自然也在旁邊。
費英東趕忙上前道:“額亦都已經(jīng)把事情告訴我了,我倆十分疑惑,哥哥怎的突然性情大變。莫非見到了仇家?”
形孤嘴唇發(fā)抖,神情緊張,回道:“沒錯,我在明軍帳外,看到了劉雄才那個老賊?!?p> 英東、額亦都大驚失色,一是驚奇劉雄才的出現(xiàn),二是泛起了后怕的情緒,心想:還好形孤沒有沖動。
因那日錦州送甲,袁崇煥和滿桂曾言,王化貞要讓劉雄才做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攻取后金。
費英東道:“幸好哥哥冷靜,我那日錦州拜見袁督師,曾聽他和滿桂將軍說過,要讓老賊返水歸順?,F(xiàn)在看來,孫得功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了。”
形孤對劉雄才是恨到了骨子里,他既不相信劉雄才反水,也不愿意他反水。
可現(xiàn)在,數(shù)千條人命系于他和費英東手上,心里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會在明軍的大賬中動手。
形孤坦言道:“我對老賊絕不信任,怕他明則為內(nèi)應(yīng),實則為打聽明軍軍情。如果孫得功聽了他的讒言,得知了我們十八寨和明軍的部署,到時候,恐怕是全軍覆沒。
費英東雖然和劉雄才無甚仇怨。可也覺得事關(guān)重大,絕不能輕易的配合明軍行動,可又不能證實劉雄才的漢奸身份。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形孤清楚英東的困惑。眼前,不聯(lián)合明軍定是不行。一旦聯(lián)合,若再中了劉賊的詭計,也是難逃升天。
額亦都也知曉了兩位少俠的擔(dān)憂,只能干著急。此刻,帳外有人來報,說是塔山淺淺托人送來一些點心,形孤接過物品,屏退了士卒。剛要把點心分一分的時候。忽然驚聲道:
“還有這個注意?!?p> 英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哥哥的急才,多少次困境中,都是形孤獻計化解。只聽他言道:“如果兄弟能假意歸順后金,便可從方蛟口中獲悉后金的情報。這樣一來,那劉雄才是真投降還是假歸順,就可得知了。兄弟你可這樣去做……?!?p> 費英東聽后,連連點頭,然后說道:“事不宜遲,軍中之事先由哥哥代管,我去去就來。費英東寫下了一道將令,其意是,軍中大事小情,先由形孤執(zhí)掌。而自己一人一騎,奔向了后金大帳。
此刻的八旗大軍,早已把西平堡圍了個水泄不通,費英東來到一片鐵馬金戈面前,卯足了內(nèi)力,站在后金大軍前,氣壯山河的喊道:
“費英東前來拜會!”
就這一聲喊,震得的里外皆驚。時逢夜幕之下,在這一聲雄吼之后,大軍之中,亮起了一隊火把,他們排列有序,秩序井然的朝費英東而來。
英東一人一騎,獨面數(shù)萬軍兵,依舊是傲骨迎風(fēng),威風(fēng)凜凜。
那一隊舉著火把的軍士,已經(jīng)來到了他面前,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祥云門的掌門方蛟。
方蛟在自己的營帳中,剛要睡下,就聽到了費英東的吼聲,便迅速出來查看。
方蛟走近一瞧,果真是十八寨的盟主,卻見他單人獨騎而來,心中輕松了許多。方蛟趕忙上前,雙手一抱拳,言道:
“原來是費大俠光臨,怪不得吼聲渾厚,中氣十足。敢問大俠,為何深夜來到軍中?”
費英東也回了禮,走近一步,認(rèn)真說道:
“方掌門別來無恙,今有急事相商,不知閣下是否方便?”
方蛟豪爽回道:“既是費大俠前來,豈有不便之理?本來方某還有些軍務(wù),現(xiàn)在一概壓后。費大俠快請,咱們帳中說話。”
自英東在遼河大戰(zhàn)正白旗后,他的名字已在八旗官兵中迅速傳開。當(dāng)他跟著方蛟進入軍營時,兩側(cè)的兵勇無不注目觀瞧,更有甚者竊竊私語:
“這就是十八寨的費英東啊!”
“這般年輕!”
“他來我們軍中何事?”……
英東器宇軒昂,目不斜視的走入了方蛟帳中。
孰不知,軍中已有一人,悄悄的注意到了他的動靜。
費英東省下了客套話,開門見山的與方蛟談了一盞茶的功夫。只聽方蛟的笑聲傳出好遠(yuǎn),然后壓下聲音道: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大俠終究還是選擇了順應(yīng)時勢。我馬上向四貝勒稟報。”
英東假裝愧疚:“若不是明朝重用王化貞等奸佞,費某也不會反復(fù)無常?!?p> 方蛟連連搖頭:“費大俠說的哪里話來,我主天命漢努爾哈赤,雄才大略,天命所歸。今日,又得以費大俠輔佐,可謂是如虎添翼。大俠稍等,我先向三軍統(tǒng)帥四貝勒請示,得了他的手諭后,再與閣下商量下一步的進兵方案。”
雖然已經(jīng)深夜,皇太極卻無一點睡意,他身為攻打廣寧的統(tǒng)帥,無時無刻的在思索敵我的態(tài)勢。這時,方蛟在帳外求見。
皇太極吩咐下人:“請方掌門進來?!?p> 方蛟躬身一禮,然后道:
“四貝勒,喜訊!喜訊!塔山費英東前來投誠,現(xiàn)在人就在我的軍帳,貝勒爺是否見他一見?”
皇太極聽后,喜出望外,驚訝道:“此話當(dāng)真?”
方蛟言道:“不敢欺瞞貝勒爺。句句實情,剛才費英東用內(nèi)力大吼了一聲,方某這才出去查看。與他在帳中交談后,才知道他受了明朝的窩囊氣,心灰意冷之際,欲想投效我們大金朝?!?p> 皇太極心中大喜,可突然就升起了疑心,他雙目閃過一絲光亮,然后淡淡的說道:
“莫非,其中有詐?”
方蛟一聽,心中倒也有點發(fā)虛,剛才立功心切,真就沒想過費英東是否詐降?現(xiàn)今皇太極問起,他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
皇太極知道方蛟的心思,笑呵呵的說道:“方先生不用多慮,本帥知你立功心切,考慮不周也屬情理之中。依本帥所見,你將費英東帶來見我,我自有辦法一探真假。”
方蛟連連稱是,退出了帥營后,急忙跑回自己的大帳,領(lǐng)著費英東來參拜。
英東隨著方蛟進賬后,就看到了皇太極。上次兩人碰面時,皇太極是一身戎裝。今天卻全然不同,他穿一身素色便裝,溫文爾雅。
費英東一時恍惚,竟也覺得此人頗有帝王之相。
若按常理,費英東應(yīng)該先行參拜,可皇太極毫無拘禮,率先開口言道:“費大俠,你、我緣分不淺,沒想到今天能再次會面。自上次目睹了閣下的功夫之后,久久不能忘懷,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炜靵砣?,為費大俠看茶?!?p> 帳中手下得了口諭,出了帳篷后飛奔而去。不多時,茶水、點心、座椅,盡皆準(zhǔn)備妥當(dāng)。
此時,費英東有點內(nèi)疚??椿侍珮O如此周到,竟有一點不好意思。
費英東不敢就座,雙手一抱拳言道:“多謝貝勒爺賜座,上次遼河之役,英東多有得罪,今日負(fù)罪前來,還望貝勒爺海量汪涵?!?p> 皇太極一擺手,意思是不要再提。然后,也慢慢的坐回帥椅,不緊不慢的問道:“據(jù)方掌門所講,大俠愿意改變心意,轉(zhuǎn)投我大金。不知何故,使費大俠突然開悟?”
英東依舊站立,微微欠身后回道:
“先前,費某之所以不愿投靠,乃是被總把頭之名所累。十八寨之眾,視大金如仇敵?,F(xiàn)今,朝廷昏庸無道,王化貞、孫得功等人,又容不下英東,這才星夜來投?!?p> 皇太極暗自譏笑,心想:原是我揮軍殺到,才知我大金天威。
皇太極接言:“費大俠來投,本帥自是欣喜,可十八寨一眾豪強,倘若放棄,真是可惜,費大俠可有良策?使其歸入軍中?”
英東道:“貝勒爺大可放心,英東手下已經(jīng)聚集醫(yī)巫嶺、龍鳳寨、紫荊山三寨,只要費某回去告知三寨當(dāng)家人,大金兵馬只襲取明朝重鎮(zhèn),不會攻打三家的山寨,那三家必然受命于貝勒爺?!?p> 皇太極聽后,又稍稍放心一些,然后向方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怎么看。
方蛟瞬間明白了主人意圖,接著又問:“敢問大俠,令兄之仇,又將如何?”
英東坦然回道:“私仇歸私仇,國事歸國事,兄長他自會明白。”
方蛟點了點頭,又問道:“數(shù)月前,我拜會塔山時,費大俠曾說自己是葉赫后裔,現(xiàn)今來投,不知怎樣說服自己?”
英東聽后,愣住了片刻,他和形孤,在來之前,基本已經(jīng)商量好了如何作答,奈何時間緊迫,這個問題并未考慮。英東急中生智,言道:
“英東正是因此,才抱定投誠之心。前日母親托夢,告之英東一大道理,說葉赫、烏拉、輝發(fā)、建州等部族,常年多殺多爭,導(dǎo)致女真人分崩離析,不能團結(jié)對外。幸好,有天命漢努爾哈赤一統(tǒng)眾部,使得女真空前強大,大有超過當(dāng)年完顏阿骨打之盛勢。費某這才如夢方醒,下定決心前來。”
這一番話,竟說的方蛟不斷點頭,皇太極也是露出了欣賞的神韻。
三人又談了半個時辰,皇太極言道:“請方掌門安排一下費大俠的居所,待明日中軍會晤之后,我還有要事相商?!?p> 英東心中雖不情愿,面子上只能順從。
第二日清早,方蛟一人得到傳令,獨自來見皇太極,他剛踏入營帳,就發(fā)現(xiàn)帳中多了一人,自己見過皇太極。又與那人互相作揖。
“劉先生辛苦!”
那人也言道:“方掌門,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