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曲繼續(xù)往前走,水一路沒過她半腰,至鮫人身前,她站在一塊石上,水只到她小腿邊,衣服的面料是鮫紗綃,不沾水,仍是完好模樣。
那鮫人下身躺在一斜石面上,一半魚尾沒入水中,遲曲走至他身前。
在鮫人的注視下,遲曲摸上了那銀白的、反著光的魚尾,手心冰冰涼涼的聞不到腥味。
鮫人好一會才從她大膽的行為中反應(yīng)過來,魚尾瞬間從她手下移走,卷起一層浪。
“你干什么?!”
遲曲被吼得一愣,已經(jīng)很久沒人在她面前這樣放肆了,手停在那水里,而后緩過神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抿了抿唇,說道:“移回來?!?p> 鮫人仍瞪著她,遲曲補充道:“不移回來,本殿明天就將它燉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對哦,差點忘了。
“鮫淚,本殿只要鮫淚,你若有,本殿便放你回東海?!边t曲收了手,負(fù)在身后。
以鮫淚為引,所制毒物唯皇族鮫淚可解。
“沒有。”他別過頭去,遲曲說道:“你現(xiàn)在流一滴也行?!?p> 他突然惱怒,只留一聲:“都說了沒有!”就潛進(jìn)池里,難覓蹤影。
脾氣真大。
遲曲站在原地,垂著眸子靜看蕩起的水波,神色不明。
遲曲吹了半夜的風(fēng),第二天就病了。
她倚在榻上,手中執(zhí)卷,內(nèi)套白色寢衣,外披紅色狐裘斗篷,榻旁古獸金燈盞銜著不滅燈,燭焰晃晃。
木折門被叩響,遲曲矮下手中書卷,看門外人影高大,道:“進(jìn)來?!?p> 遲御推開門,屋內(nèi)的溫暖中和了他攜來的寒意,他將外袍褪下,掛在衣?lián)紊?,坐在她腿那頭,看她面色蒼白,唇色稍淡,心疼地問道:“怎么病了?”
遲曲縮縮腳,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體弱、風(fēng)寒?!?p> “你以前……”
“你們的藥有多傷身,皇兄你不清楚嗎?”
遲御一噎,不知該如何接,轉(zhuǎn)了一個話頭,“聽說你讓人抓了條鮫?”
“我想嘗嘗鮫肉的味道不行嗎?”又是一句話堵死。
“小曲……”遲御嘆一口氣,“你別這般同我講話?!?p> 遲曲放下書卷,終于正眼瞧他,又是那一副神色,溫潤如玉的臉染上幾分愁思,令人不忍。
她道:“遲御,我為你們守了十年的大邑,什么恩情也都該還清了?!?p> 她眸中還是與以往別無二般的厭惡。
罕見的,這次他未回避這話題,笑了笑,順著她的發(fā),輕聲道:“快了,明年入夏大抵就可以了?!钡綍r他將親手解開她的鐐銬,目送她回到她的歸處。
他俯身遮住她錯愕的眼,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額頭。
她不是金絲雀,她是鷹,是生于長空的鷹,不應(yīng)當(dāng)被束縛于此地。沒了自由的鷹是會死的。
小曲,我會將我的過錯一一補救,不求你的原諒,但求自己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