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了的楊放禮依舊要完成任務(wù)。
華凝月依舊見不到他的面，只從易驚舟口中得知他的情況。
露華酒館的夜晚一向熱鬧，易驚舟說的楊放禮趣事卻只有少數(shù)人能聽。
華應波只好也是其中之一。
平?？倫鄢鋈胭€場的華應波這段日子也渾身不自在。
他以前還能出臨水城，去比較遠的地方找一些小賭場玩，現(xiàn)在卻被易驚舟的人盯得緊，壓根出不了城，還時不時就被易驚舟逮住要陪易驚舟玩。
甚至華家上上下下沒一個人幫他。
陸西玉還促狹地說過指不定易驚舟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華應波就能厭惡玩骰子，從此戒掉賭癮。
華應洪只給過弟弟愛莫能助的眼神，然后轉(zhuǎn)去哄媳婦。
華凝月同樣沒指望，
尤其楊放禮被易驚浪困在王府中完成任務(wù)后，易驚舟成了傳遞楊放禮現(xiàn)狀的唯一渠道，華應波更真切地明白，不能指望侄女兒救自己脫離苦海。
計劃自救之路的華應波……每一次都被黑魚衛(wèi)成功找到了呢。
當然，這一切對正在為中秋宴準備著的華凝月來說，沒有什么影響。
她只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那就是為中秋宴做準備。
中秋前夜，楊放禮總算可以從王府出來。
一路絕無遲疑地往露華灑館奔去的楊放禮在見到華凝月那刻，楊放禮幾乎要哭了。
“華姑娘！”
他聲含哽咽，盡是凄楚，直叫人聽得心懷不忍。
華凝月卻眉頭都不跳一下：“坐著等吧。”
她態(tài)度一般，甚至稱得上冷淡。
楊放禮卻笑得露出虎牙。
坐著等好??！
這就證明華凝月今天晚上肯定會給他準備好吃的！
此刻能體會他心情的大概只有蘇榮。
聞著酒館里單純花生米散發(fā)出來的香氣，蘇榮腹中傳出渴望。
他看看坐得比私塾里上學的小孩還規(guī)矩的楊放禮，暗自咂舌。
遙想當年在宮中和眾位皇子一起念書，楊放禮還是搗蛋那個呢！
現(xiàn)在竟然如此本分！
蘇榮再想想自己這幾天跟著楊放禮一起吃過的苦，繼續(xù)聞著香味，又對楊放禮這等表現(xiàn)毫不意外。
吃了幾天青菜白飯，又就著冷水啃了幾天冷硬窩窩頭，現(xiàn)在隨便給什么正常飯菜都算得上美味，更別提他們來到了露華酒館！
熱著的鍋飄出油香。
楊放禮端正坐在長凳上，目視前方。
一本正經(jīng)的表象下是時不時偷瞄向華凝月的眼角余光，偏生還只往華凝月身上粗略一掃，旋即匆匆收回。
莫說試圖查探他這個角度絕對瞄不到的鍋底，他就連鍋沿都不敢多瞄。
粗鹽落入熱鍋，立刻傳出油爆聲。
但比聲音更迅速地像楊放禮傳遞信息的，還是空氣中的味道。
油鹽爆炒的特殊香氣，在已經(jīng)五天不沾半點油腥的他聞來，更讓饞蟲爬滿全身。
楊放禮自認自己不曾消極怠工。
他被易驚浪否決了一句話答復皇帝和太后，就開始專心挑刺。
圖冊上的美人再好，都有列出的缺點。
楊放禮只專注地放大缺點，再挑出最不讓自己喜歡的點，當做理由。
前期一切順利，后期……楊放禮知道了什么叫重復自己。
他先前已經(jīng)盡量否定一個人只用一個理由了，結(jié)果依舊在后期頻繁面臨理由重復。
太后和皇帝的要求很高，同一個理由最多只能用在五名女子身上。
勤勤勉勉找理由拒絕的楊放禮苦哈哈地被易驚浪認為在怠慢任務(wù)……
最后，楊放禮還是在廚房伙食質(zhì)量以他措不及防的速度一落千丈的現(xiàn)實壓力下，超常發(fā)揮，這才趕在中秋前夜完成了所有必須做的事情。
當雞蛋的香味在空氣中蕩漾，楊放禮唾沫瘋狂分泌。
端坐的他抽動鼻翼。
忽而有一道不易察覺的香氣混入。
純粹的水和米煮出來的粥香！
楊放禮再也忍不住了，扭身，直直看著站在一個小小的瓦煲前揭蓋的華凝月。
粥香正是從中傳來。
楊放禮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粥滾沸發(fā)出的聲音。
魚片倒入粥里，只稍稍一滾……
魚肉的鮮香也傳開了。
華凝月只略一攪拌，又添上姜絲、蔥禮，便歇了火，將瓦煲送到楊放禮面前。
這種瓦煲正好能直接用來吃，還能長時間溫著粥。
先前楊放禮問道的雞蛋香味源頭也被端上了。
黃澄澄的雞蛋，如一塊大餅，鋪在碟子上。
正用勺子舀起粥輕輕吹涼的楊放禮目光瞬間被雞蛋大餅吸引住。
華凝月只微微一笑，便往雞蛋上刷了一點醬料，又用筷子將雞蛋卷起，這才把筷子地給華凝月。
楊放禮伸手接過。
他用的左手，不如右手靈活。
于是伸手的過程，便不經(jīng)意地觸碰到華凝月手指。
只輕輕一碰。
楊放禮甚至要懷疑，剛才的觸碰是否錯覺？
他已下意識抓緊筷子，華凝月亦縮回手。
“王爺慢慢吃。蘇侍衛(wèi)，介意吃面嗎？”
說話間，華凝月已經(jīng)轉(zhuǎn)向蘇榮。
楊放禮微微低頭。
先前不斷叫囂的饞蟲這刻竟安靜許多。
他聽到蘇榮的回答，又聽到華凝月忙碌的聲音。
面條的香氣就淡多了，只有覆在面條上的醬料稍微有些特殊香氣。
但一碗簡單的面條，絕不可能比楊放禮這鍋粥更耗費精力。
卷起的雞蛋餅味道也很好。醬料與雞蛋的香氣混合得恰好。
楊放禮咬著雞蛋，卻覺心中泛起異樣感受。
就在他胡思亂想地吃著的時候，一道聲音驀地自他頭頂飄落。
“王爺果然來了這里。”
又有一身穿深青衣物的男子，在他身旁坐下。
除了易驚浪，還能是誰？
落座的易驚浪飛快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掃了一遍，方才收回目光，看著楊放禮。
咽下口中食物的楊放禮低聲問：“你怎么來了？”
他又往灶邊看了看，卻不見華凝月。
“華姑娘在里面幫忙?！币左@浪一如既往的聲調(diào)毫無起伏。
楊放禮微愣，隨后一笑：“我又不是在找她?！?p> 易驚浪“哦”了一聲，態(tài)度冷淡得讓人難以判斷他究竟是反問還是單純的表示聽到了。
和他相識多年的楊放禮倒是明白了，這絕對是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