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點四十一分。
才十九點四十一分!!
往常這種眩暈感都是要到八點左右才出現(xiàn),為什么今天突然提前了?還提前了將近二十分鐘?!
時言試圖細想這份異常,然而身體的反應卻直接剝奪了他思考的能力。
視線開始模糊不清,眼前出現(xiàn)了重影,腦袋也越來越沉,時言支撐不住,跌坐在近處的沙發(fā)上,原本握在手上的衣物散落一地,而他已無力去撿。
掙扎了幾分鐘后,少年時言不甘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大約五六分鐘后,躺靠在沙發(fā)椅上的人緩緩睜開雙眼,墨色的眼眸沉不見底,收斂了鋒芒,高深莫測。顯然,這殼子已經(jīng)換了個芯,醒來的已經(jīng)是另一個時言了。
時言靜坐了幾秒,適應了一會兒。
等視線徹底清晰后,他才彎腰撿起了散落在地的衣物。
看來,自己剛剛是打算去洗個澡?
可這才幾點就打算去洗漱,他今天到底有沒有干正事?
時言微皺著眉,隨手將衣物擱在沙發(fā)扶手上,起身走向書桌。
盡管那小子給他留言的可能性很小,但他還是習慣性地需要去確認一下。
剛打開手機,時言便愣住了,因為他也注意到了時間的不尋常。
十九點五十六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時間的顯示界面。
怎么回事?
怎么提早醒了?!
難不成……他們也開始融合了?!
時言有些驚喜地猜想著。
他其實早就已經(jīng)受夠了這種狀態(tài),有一半不可控的人生,實在是一種折磨。
終于,要結束了嗎?
但是時言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又皺起了眉頭。
他閉了閉眼,頗為無奈地按了按額角,突然想到:這事那小子也知道了吧。
提前醒來這事,于他而言,或許是件好事,然而,對那小子來說,絕對是一個噩耗。
相處了十五年,他雖從未與那小子有過交集,但是內心早有定論,那小子可不就是年少時的自己嘛!
在境中歷練千載,心境已與從前大不相同,初入境時的那個少年在如今的他看來,已成為遙遠的過去,即便他有朝一日能離開境中世界,回到自己的那具身體,也已經(jīng)不在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
這個世界固然糟心了些,卻也給了他一個停步喘息的機會,給了他一個緬懷過去的機會。
他都快忘了曾經(jīng)的自己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了。
而他已經(jīng)忘了當初入境時的自己其實也是有初心的。
也難怪那小子一直不愿接受自己,他如今確實長成了曾經(jīng)的自己討厭的樣子,強大了又如何,那都是用虛偽和殘忍換來的。
如果可以,他竟然有些希望最后留下的是白天的那個他。
不過,這么可笑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時言便收了回去。
笑話,要是讓白天那個稚嫩愚蠢的自己留到最后,那他這千載的歷練算是白過了。
反正往后融合之路還長,足夠少年的自己來消化了。
頂多就是最近一段時日,鬧心些,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無論少年的自己如何鬧騰,對他來說,最大最直接的影響,也不過就是每次蘇醒時的眩暈感強度的差別而已。
這么多年過來,他都已經(jīng)習慣了,再強些也無所謂,像洛九那種暈不到一秒就順利換人的模式,實在羨慕不來。
時言走了會兒神,等他收回逐漸飄遠的思緒時,掌中的手機屏幕早已暗了下去,他重新解了鎖,打開了備忘錄。
本以為會空蕩蕩的備忘錄里,有一條記錄靜靜地躺著。
不是他留下的那條。
時言挑了挑眉,倍感意外。
所以,之所以會提早醒來,是因為少年的自己有所妥協(xié)了?
事實上,時言的思路并沒有錯,只是融合的條件是雙方共同妥協(xié),彼此接受,方能相容。
時言嘴角微揚,心情不錯地點開了那條消息。
*
市中心人民醫(yī)院。
洛九站在ICU病房外,隔著透明玻璃,沉默地看著躺在病床上毫無意識的少女,久久未動。
若不是那條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還在微不可察地起伏著,證明她還會呼吸,她的模樣看起來已與死人無異。
現(xiàn)在是晚上九點多。
這位少女,是她今天探望的第三位受害者。
前面探望的兩位受害者,同樣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tài),但他們的身邊多多少少都有親人陪伴,而這一位這里卻冷清多了。
也對,她的處境與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相比較,也無甚差別。唯一能夠靠一靠的親人,還是一位不良于行的老奶奶,來醫(yī)院都費勁,更別說看顧她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女孩如此的無依無靠,所以那人才會選上她來湊數(shù)吧。
洛九面無表情地想著,內心毫無波瀾,平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