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氣轉涼,晝夜溫差也變得越來越大。
笛弦兒拄著一個黑木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的時候,對上京城的天氣變化感覺比往年任何時候都要深。
“嘶——,這個天,真是…越來越冷了啊…”
她一邊控制拐杖避過路上的水洼,一邊顫顫巍巍還要努力平穩(wěn)地行走,再加上身上那一身破破爛爛的乞丐服,以及哆哆嗦嗦的手腳,簡直像極了一個為生活所迫,當街行乞的小乞丐。
“早知道外面這么冷,我就不…不出來了?!?p> 此刻的她后悔極了,要不是蕭彧自從那晚說要給她去拿藥之后便一去不回,她也不會冒著風雨出來尋他,也就不會在這寒風中瑟瑟發(fā)抖了。
走過一條街后,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本來身上的衣物在這個季節(jié)就顯得比較單薄,連平日里穿都會感覺手腳冰涼,更別說耐住這凄凄冷冷的寒風了,看到三面環(huán)墻處有一片空地便趕緊鉆進去避避風。
這種地方除了乞丐定是沒有稀罕的,笛弦兒心想著,想也沒想就鉆了進去。
誰知……
劈頭蓋臉就被人吼了一通,連推帶搡就給人趕了出來。
“你誰???這是我的地盤,趕緊出去!”
重又被推到寒風中臉上還帶著點懵的笛弦兒感覺自己在風中凌亂了。
人一旦倒霉起來還真是沒誰了,就連避風都能遇到惡霸搶占地盤。
看來今日不宜出門,她還是早點回去吧,明日再出來,郝老出門前還叮囑過她要是沒找著人,就回他那里去。
心里正想著怎么回去,眼前卻是突然一花,一道人影閃過,狠狠將她一撞,差點整個人撲倒在地。
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笛弦兒還沒看清來人就又被大力推了一把,這回終于是結結實實地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來人將她推倒之后非但沒有一絲歉意,反倒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之中滿滿都是惡意與不屑。
“喲,小乞丐你還敢跑出來,上次落水的教訓是還沒記住啊?”
推她那人雖然逆著光看不清楚具體容貌,但一聽到這令人厭惡的語氣笛弦兒心下就已然明了。
“管鴻,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盡管被撞得有些暈暈乎乎,笛弦兒內心依然十分清明,她很清楚得知道來者是誰。
“喲呵,你這小乞丐竟然還記得小爺我的名字,”那自稱小爺的年輕人乍一聽見自己的名字一陣嘖嘖稱奇,但沒過一會兒依舊還是不耐煩道,“既然都知道我是誰了,那還不快快給小爺讓路,難道還要我扶你起來不成?”
喑啞的天幕下,擋在身前之人臉上的神情明滅不定,笛弦兒一點也沒有要看他的意思,因為不用看她也知道此刻官鴻臉上的表情一定極其欠揍。
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去給他一拳,于是干脆選擇不說話,就這么大喇喇地起身,卻不走開,擋在他身前,靜靜地平視著他。
笛弦兒的這個反應大大出乎了官鴻的意料,換作往常,這個小乞丐見到他應該是落荒而逃才對,怎么今日竟如此淡定?
站起身后,笛弦兒終于看清了來人,這個官鴻是京都有名的紈绔子弟,平日里就喜歡穿著騷里騷氣的衣服掃蕩街頭,不是逛花樓就是泡賭坊,整日里游手好閑,吃喝嫖賭,沒事欺負欺負弱小,算得上是上京城一霸。
前幾日上頭下令搜捕全城官鴻怕被牽連出什么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回家躲了一陣,今日在家待著悶得慌出來透透氣,正無聊著,竟讓他碰到了許久不見蹤影的笛弦兒,一時興起,想著跑過來堵住她找找樂子,沒成想這小乞丐竟是不似從前般一見他就遁走,還敢正面直視于他。
這可惹到這位管小爺了。
只見他抱著胸面現慍色,雙目圓睜,惡狠狠地盯著笛弦兒,半點不愿落下風,奈何身高不夠,任憑他挺直了腰板也只比及笄之年的笛弦兒高上半個腦袋。
場面一度陷入死寂。
“上次的仇還沒有找你報,誰給你的勇氣跟我提落水的事?”
笛弦兒的語氣之中帶著隱隱的激動,天知道三年謫京禁足期間她偷偷溜回上京被這貨逮著欺負了多少回,為了隱瞞身份,她每次都選擇隱忍,面對打罵從來不還手,那時候她就暗暗發(fā)誓,有朝一日她重返上京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和這位管少爺算算這么多年的總賬。
今日也算是巧了,雖然她同三年前一樣不能暴露身份,但卻何止多了幾十種方法可以讓他消失,自是不必再躲避。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誰給你的勇氣竟敢直視本少爺?”官鴻被氣笑了,惱怒之下袖口一翻亮出一柄泛著寒光的短劍趁勢就刺向她的周身要害。
這官鴻看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也是個練過的,而且手段毒辣,一出手就是要搏命。
笛弦兒早料到他要動手,身子一矮就輕松躲過了這致命一擊,施展身法與他拉開距離。
此人雖然有點功夫底子,但一看就是偷懶沒練到家,施展起來不僅招式拖沓,空有一身蠻力卻無半分巧勁,而且根本看不出來使得到底是何門何派的劍法,雜亂至極,毫無章法。
笛弦兒雖不怕他,但此刻有傷在身不好硬抗,于是腳上發(fā)力,將他引到了一個安靜的小胡同中,準備就在此地解決與此人的恩怨。
官鴻一出手本是雷霆之勢,打算一招將她擊敗,再用繩索捆起來一點一點折磨致死,卻沒想到這小乞丐竟是圓滑無比,不僅半點碰不到,而且還走走停停,似是有意將他引到什么地方去一般。
他心中起疑,腳下卻是一點不落地跟了上去,不管誰來幫她他今天一定要讓她為剛才的行為付出代價。
……
上京城雖然不大,彎彎繞繞的地方也卻也不少,兩人一追一趕很快就偏離了笛弦兒原本要去的蕭府。
不過這一番追逐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她感覺身上不冷了,寒氣盡數褪去,精力就回來了。
……
一僻靜胡同中。
“有本事再跑啊!怎么不跑了?”
官鴻的聲音遠遠地就從大街上穿進了胡同中,空響起陣陣回音。
只見他氣喘吁吁地追進來,兩手空空,手上的白刃顯然又揣回了兜里。
看來此人也不是全然無腦,笛弦兒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之人,微微點了點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想法。
環(huán)視一周,沒有人。
狹小的胡同里就只有幾只已經爛掉的破籃子,前路也被封住了,看來這家伙今日是鐵定跑不掉了,官鴻心想。
就在這里解決掉她!免得夜長夢多!
……
笛弦兒進到胡同中亦是慢慢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與過了一陣子才跌跌撞撞跑進來的管鴻管少爺遙遙相對。
“既然進來了就不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