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方飲了口水漱口,聞言連忙吐出,接過身后的帕子抹了嘴:“蘇瑾如今尚且身負(fù)罪名,不敢照耀?!?p> “這話也是?!眹鴰煄煾篙p拍著蘇瑾洗凈的手,眼眸中流光微轉(zhuǎn):“說來我這師父也做的不稱職,常年留著我這些徒兒空守鋪中,恰巧你今年來,不若我們今年一塊兒過了如何?”
溯流立即喜上眉梢,只是猶豫道:“那這宮中的宴席怎么辦?”
“呔,”國師師父嗔了他一眼,“這宴席是留給他們天家歡聚一堂闔家團(tuán)圓共享天倫的,師父又不是什么主角,提前離席也不會出什么事的?!?p> 蕭洛嘴唇微動,似是好像說什么。國師師父卻是直接揮手拍板決定道:“就這么辦?!笔捖逅觳辉俣嘌?。蘇瑾看她面色堅定,望著溯流、溯影、蕭洛他們的眼神中確有不舍,只當(dāng)她真是想好好過個中秋,便也垂首不再多言。
她失落地看著自己褶皺的衣袍:她也沒那左右國師師父決定的權(quán)力。垂下的眸子里多了幾絲自嘲。
膳后,國師師父又拉著幾人嘮了嘮嗑,說是與幾人其實(shí)也不過是她與溯流兩人,也不知自己是多有那福氣,蕭洛與溯影她都不理,怕會冷落了蘇瑾,拉著蘇瑾坐在一旁見她不主動說話便還主動將話題向她這引來。
見她垂首不言,她便專尋些她阿爹阿娘的事問。
雖是好意,蘇瑾卻始終覺著好似有幾分怪異。被她拉著手問了好一段也不敢挪身子,手也不敢抽回來,便是連呼吸都盡量往輕了放。這國師師父待她倒也親和乃至偏愛,她還是始終提心吊膽的,似乎始終有著幾分說不出的怪異。
“好了,瞧我拘了你們整日,對著小姑娘問東問西的,小姑娘也不樂意答了,便連蕭洛都開始擺臭臉了?!眹鴰煄煾篙p拍著蘇瑾的手說得親和,卻嚇得蘇瑾心一提,連忙微微抬頭恭謹(jǐn)?shù)卮鸬溃骸疤K瑾嘴笨,不若溯流公子那般能言會道,給國師大人造就了誤會,蘇瑾告罪。”
“呀,溯流你瞧,我不過一時戲言,溯流你們瞧,小姑娘倒還給我當(dāng)真了起來?!眹鴰煄煾赋孕χ戳艘蝗?,便跟溯流打趣兒道。
溯流一頭霧水地睨了蘇瑾一眼,腹誹道:就她還膽子??!可看了一圈,溯影,掌柜兩人誰也不發(fā)言,往日掌柜與師父在怎么著,臉說什么都不會這般,如今這一塊兒到好似在與阿姊塞冷臉?biāo)频?,一個個比一個冷。
他挽了一早的局,心里早就叫苦不迭了,偏偏師父又親點(diǎn)了他的名,他便賠著笑繼續(xù)道:“平時看著膽子大,如今也不過這樣?!?p> 蘇瑾只作羞赧地垂下頭不發(fā)言,國師師父輕拍了她手兩下,以示撫慰:“我那時瞧著也是,如今一看也是一驚呢!”跟溯流又調(diào)侃了了兩句,便再也沒招惹蘇瑾了。
蘇瑾偷偷抬眼望向蕭洛,果真看著他僵著臉,望著這邊久久不發(fā)聲。
兩人又是聊了好一會兒,國師師父方依依不舍道:“我也耽誤了你們一早的時辰了,你們回去歇著吧?!?p> 國師師父身后的奴仆有眼力見的及時出了去,吩咐人準(zhǔn)備收拾。
“尋師傅怎么會是耽誤呢?”溯流倚著她身子,撒嬌道。
國師師父佯裝翻臉虛點(diǎn)了點(diǎn)他額頭:“今天一大早黑著個臉來我這鬧,非要我給個說法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這不是都解釋過了嗎?”溯流臉皮厚,倒也毫不心虛。
國師師父推了他一把,將蘇瑾拉倒了身邊。蘇瑾仍是低垂著頭,由她去,也不掙開。她自己都疑惑起自己究竟有何魅力,讓這個國師師父去哪都拉著她。
溯流也不計較,仍是歡喜地跟在國師師父身后插科打諢。
國師師父一直將她們送到殿門,溯流歡喜的臉色慢慢淡了下來,恭敬地退到一旁,只兩眼淚汪汪地瞧著國師師父,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兒般。
便連溯影眸中都有一絲絲不舍。
國師師父好笑地嗔他一眼:“少來,不過還有八日便可再見了,這套今日可不適合?!?p> 想來……他們應(yīng)是時常如此分離吧。
出來了的溯流仿佛就像回到了最初相識的那個獨(dú)當(dāng)一面的說書先生,他灑脫一笑:“那師父可別忘了我們八日后的重逢啦?”
國師師父連聲應(yīng)道:“不會忘的?!?p> 溯流心滿意足地退到蕭洛身后,蕭洛瞧了他一眼,望著前方這些年走過寥寥幾次的青石板,眸中的微微不舍被強(qiáng)行壓下,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個曾經(jīng)高不可攀的身子如今只到他肩頭,恭聲:“師父保重?!?p> “嗯?!眹鴰煄煾干钌羁戳怂谎郏砷_了一直握著的小手,“師父如今步履維艱,你自小聰慧,不會看不懂,望你多多諒解?!彼戳颂K瑾一眼。
蘇瑾自以為自己方才一直盯著蕭洛的事,被她發(fā)現(xiàn),心虛地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衣擺。
國師師父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如今蘇家之事,是師父不對,還請你替為師好好招待蘇家小姐,莫讓她們蘇家白白蒙冤?!彼鹛K瑾的手,想要交付與他。
這形式,語氣竟有幾分好像要將自家女兒托付給別人似的,上蘇瑾羞赧地抬眼望了一眼蕭洛。
蕭洛別有深意地看著國師師父,抿了抿唇:“師父此事,蕭洛自會辦妥。只是蕭洛抱歉,俗人事忙,蘇家小姐一事恐難以事事親為,蘇家小姐溯流與溯影自會一同照顧?!彼惶纸?,只徑直躬身賠禮道。
蘇瑾一愣,只覺方才羞赧時臉上殘留的余溫好似被人深深地蓋上了一巴掌般,比方才的更熨燙,心里好像有什么揪著,堵著胸口,悶得慌險些要悶得她只飆淚。
國師師父盯著他深深躬下去的腰,皺起了眉。她這個徒兒,雖如她所想一般,成了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之人,只可惜那身儒家的清高氣始終也去不掉,到如今倒是難以拿捏了。
不過……她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垂頭只見深深頭漩的小姑娘,那皺起的眉又松了些。
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成了這個小姑娘的心上人。只需這點(diǎn),他便完成了她培養(yǎng)這個徒兒的目的。
想到這兒,那怒氣徹底的下去了,微皺的眉徹底松開,眉一挑和善道:“無礙?!?p> 蕭洛眸中閃過一絲驚亂,卻也明了不必多言。行了禮告退,又留溯流與她道了個別,便領(lǐng)著后面三人一塊兒回去了。
先前那奴仆醒目,門外已經(jīng)吩咐好了伺候的人引路,出門的腰牌也處理好了。蕭洛幾人只需跟著就好。
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蘇瑾腦里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松了下來,腦海一片混亂,胸口里堵著口氣,心底揪著疼。倒也沒什么心思抓住這最后一次的機(jī)會去欣賞這人人稱贊的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