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鬧市街,兩兄弟錦衣玉帶格外引人注目,白曜臣向來是正經(jīng)慣了的,他走路的時候都是一派翩翩公子之風(fēng),這讓白昂駒也不得不擺出一副拘謹?shù)臉幼?。在行過一兩條街之后,白曜臣在周記胭脂行停了下來,然后他便是扯著白昂駒走了進去。
白昂駒也是從未曾到過這種胭脂行的,一走進去便覺得香味撲面而來。而里邊前來挑選胭脂的大多是一些年輕的小姑娘,她們大多是某個小姐的丫鬟。在這些小姑娘的嬉笑聲中,白曜臣倒是讓白昂駒走在了前頭。
“哥,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干嘛?”白昂駒不禁問道。
白曜臣像是沒聽見,望著這琳瑯滿目的胭脂水粉,他低聲道:“你見識的女子多,你來替我挑幾款!”
白曜臣撓了撓下巴,回過頭望著白曜臣,目光中充滿了耐人尋味的拷問。
“給清芷買的!”白曜臣見他這般,便是有些無語的解釋道:“這不是離她生日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嗎?她年歲漸長,愈發(fā)的喜好打扮起來??墒撬湍锒家粯?,就是不會買這些東西,每次都是看別人用的挺好便跟著買了。你也是當(dāng)哥哥的,就沒發(fā)現(xiàn)這些天她妝容畫的像個大花貓一般嗎?”
白昂駒不由一笑,緊著又猛的皺眉搖了搖頭道:“不行,我見識的大多是嵐風(fēng)樓里的花魁行首,那些可是風(fēng)塵女子。你讓我按照她們的喜好來挑選胭脂水粉,這不妥!實在不妥!”
白曜臣想了想,卻是一笑道:“你不告訴她,我不告訴她,不就行了!”
白昂駒眨了眨眼睛,扎起袖子撐腰道:“行,那就看我的!”說著白昂駒便是轉(zhuǎn)身來到這些胭脂水粉前,看了一眼之后卻也是犯起了迷糊,他根本也不懂這些。于是他也就不自覺的把目光飄向了旁邊的小姑娘,片刻之后便是跟著幾個容顏同白清芷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一同買了幾種。
“就這幾款!”白昂駒很是自信放在白曜臣手中,白曜臣也是想都沒多想就跑去付錢了。二人又琢磨著買了根珠釵之后,這才心滿意足的走出這家胭脂行。
“哥,要不我?guī)闳癸L(fēng)樓轉(zhuǎn)轉(zhuǎn)吧!”一出門,白昂駒便是提議了一句。
白曜臣一邊收好買來的胭脂水粉,一邊有些無奈的嘆氣道:“我就不去了,你若想去便一個人去吧!不過嵐風(fēng)樓這種地方你還是少去的為好,若是你想去聽曲消遣,還是選個尋常些的青樓要好些!從上次爹的反應(yīng)來看,這個嵐風(fēng)樓可能還牽扯了一些事情,只是上次爹不愿意同我們多說。所以還是少去的為好,免得給自己添麻煩!”白曜臣徐徐道來,語調(diào)平實,卻讓白昂駒感受到了一個為兄者的風(fēng)度。
“就知道哥你會這么說,我最近可是很少去那個地方!”白昂駒咯咯的笑了幾聲,“哥你也知道,我最近不是在編書嘛!”
被白昂駒這么一提醒,白曜臣倒是也才想起還有此事,他微微點頭道:“倒也是,你編書雖說也是胡鬧,但總算也是一件正經(jīng)些的事!”
“才不是胡鬧呢!”白昂駒臉上瞬間多了一分不滿,“我這次編書可是有個西洋人幫忙,西洋人知道吧?就是外夷人,我把他們換做叫西洋人!”
白曜臣不禁哂笑道:“行行行,不是胡鬧!不過若是真有外夷人,哥倒是想去看看。雖說不知道你從那里聽來的這些怪談,不過想來你的那些怪談也是有幾分道理!嗯嗯,倒是真該去見見這個外夷人!”
白昂駒淡笑著加快了腳步:“我可沒打算帶你去見那個西洋人,那西洋人不喜歡被人參觀的感覺,上次威毅侯帶了十幾個朋友參觀似的去看他,氣的他差點就一走了之了!”
白曜臣挑了挑眉,“威毅侯府是吧!不用你帶著我去我也是能找到的!”
白昂駒濃眉微挑,無奈的揮了揮手道:“等我先去給清芷挑一件禮物,再帶著你去!”
“你還挑什么?”白曜臣呵呵一笑道:“就你平日這般每天逗她,你的禮她會收?”
“哥你別不信,在咱們家,估計就我知道清芷妹妹想要什么禮物!”白昂駒幽幽的說了句,轉(zhuǎn)身便往東市方向走去。
…………
…………
一個時辰之后,買好禮物的白昂駒抱著個盒子來到了威毅侯府,早已同小廝混熟了的他,剛到門口便被兩個小廝迎著走了進去。嘴上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些打趣話,這倒是讓白曜臣覺得白昂駒有些自降身份了,畢竟侯爵子弟出身顯貴,豈是能同小廝這般打趣?
白曜臣稍稍規(guī)勸了白昂駒一下,卻是被白昂駒以孔子與老農(nóng)的典故給堵了回去。對于這種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規(guī)矩,白昂駒打心眼里覺得是不公道的。作為深刻認識過地域歧視危害的人,白昂駒覺得任何內(nèi)部的貴賤之分,都會影響一個民族的戰(zhàn)斗力。
兩人穿過威毅侯府前院,不多時便是來到被改為了編書院的院子,此刻宋弈仙和李文翰正在里邊上課,默爾遜正在借著普國的文化和歷史為他們講解一些洋文單詞。兩人聽的入神,也不知是聽的懂還是聽不懂,竟是都聽的眉頭緊皺。
白昂駒特意沒有打擾他們,就和白曜臣在門口瞧著。
默爾遜正在拿著一張寫著騎兵單詞的紙,他將這張紙放到宋弈仙和李文翰兩人眼前,用蹩腳的漢語道:“普國,傳統(tǒng)的大陸國家,他們的騎兵擊敗過法朗西的騎兵,是一流的騎兵。是公認的陸軍大國,他們騎兵戰(zhàn)術(shù)也是世界一流的,比沙國的哥薩克騎兵還要厲害!”
宋弈仙皺著眉抄寫著,在確定幾遍讀音之后,方才把默爾遜說的一些話記錄下。
李文翰則是舉手道:“先生,我有一個疑問,這個普國的騎兵有我們國家的騎兵厲害嗎?”
默爾遜用手在空中打了結(jié),“說實話,你們國家的騎兵戰(zhàn)斗力可能還不如哥薩克騎兵,騎兵真正的戰(zhàn)斗力在于指揮官,可你們的指揮官戰(zhàn)術(shù)水平還很低,沒有科學(xué)的接受過各種學(xué)習(xí),在西洋每個指揮官都是軍校畢業(yè),他們的勝利是在課堂上就已經(jīng)決定了的!若是你們國家現(xiàn)在的軍隊遇上普國軍隊,其結(jié)局注定是失??!”
鐺——白曜臣猛的一拳砸在了門上,他怒目望著默爾遜跨步進去,揮舞道:“那就讓普國的軍隊來啊!你以為我大吳國的軍隊真是紙糊的嗎?”
宋弈仙和李文翰皆是一驚,他們回頭愣神望著盛怒的白曜臣,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說什么話。
白昂駒怔了怔,立馬上前拉住了白曜臣,“哥,默爾遜沒有其他意思,他不過是說的夸張了些!”
默爾遜轉(zhuǎn)了轉(zhuǎn)他那棕色的眼睛,望著白昂駒攤了攤手說:“杰克遜,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哥,這事情不是你想得這般,默爾遜也沒有壞意!他只是發(fā)表一點個人見解!”
白曜臣全然不顧白昂駒的話,他像是一頭猛獸般死死的盯著默爾遜,心中莫名覺得冒火,讓他更生氣的是白昂駒他們幾個,竟是容忍一個外夷人對大吳國的軍隊指指點點。
他指著宋弈仙和李文翰,怒罵道:“當(dāng)年這么多熱血將士死在了抗擊外夷入侵的戰(zhàn)場上,沒有他們那夷人早就打到京師來了,你們今日卻是允許一個夷人在這里對大吳國的軍隊隨意貶低!你們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這個……”宋弈仙顯是被嚇到了,他支支吾吾尷尬一笑道:“曜臣哥,這不是在學(xué)習(xí)嘛!”
“對!曜臣哥,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而已!”李文翰也怯生生地說了句。
白曜臣緩緩收回了怒目,轉(zhuǎn)身瞪著白昂駒道:“這就是你請來編書的外夷人?就把他說的這些寫進書里?你心里還有沒有大吳國!”
白昂駒摸了摸額頭,覺得也莫名有些惱火,可是要是向白曜臣解釋,只會越解釋越解釋不了。
“哥,默爾遜說話是夸張了些,但是當(dāng)年外夷出動了多少人就逼的我們簽訂了城下之盟?我們一直認為是二十萬!因為東南沿海幾天之內(nèi)各處都遭遇到了夷人的攻擊,可是默爾遜告訴我們,他們當(dāng)年僅僅是出動了二萬人!兵力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四萬人,也就是說四萬人他們消滅了咱們二十萬精銳,并且還攻下了舟山、鎮(zhèn)江、盛海和南直隸地區(qū)!哥,默爾遜說的也算是事實吧!”
白昂駒款款道來,語氣不急不緩,白曜臣雖說怒意未散,可卻是沒有打斷他的話。
“哥,你一直向往戎馬生涯,可是孫子兵法最基本的一點就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勝’,試問哥你知夷人嗎?咱們一直稱他們是夷人,從這一點來看,我們就是不知!哥剛剛只聽的默爾遜說了幾句看似夸張的話,便覺得他是狂妄,哥為何不問問清楚再下結(jié)論呢?”
“是啊!曜臣哥,我和文翰一開始聽著也覺得不舒服,可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西洋果真有過人之處!”宋弈仙輕聲附和了一句。
默爾遜聽了個七八分,也就大概了解了這一出,他微微朝著白曜臣笑了笑道:“這位紳士如果是對我說的話不認可,那我表示道歉!不過貴國軍力不如西洋,本也就是事實!在我看來,貴國的軍力一直處于下滑。我了解過貴國,你們國家的軍隊并不能像西洋諸國一般保持長久的作戰(zhàn)力,原因就是你們難以保證優(yōu)秀的將領(lǐng)供應(yīng)!”
白曜臣冷哼了一聲,冷眼望了默爾遜一眼,他兩步并作一步走到桌前,啪的一聲坐下道:“行!今天我就聽你說說,大吳國的軍隊比之那所謂的西洋差在那里!”
白昂駒微微嘆了口氣,也在白曜臣的一旁坐下,他將手中盒子放下,方給默爾遜一個眼神讓他繼續(xù)講下去。
宋弈仙和李文翰則很識趣的遠遠坐開,并立馬讓下人將桌上煮著茶的小爐子給撤了下來。
默爾遜聳了聳肩,一臉為難的走到一旁翻了翻前幾天畫的戰(zhàn)艦圖。
“這是當(dāng)年英吉軍攻打貴國鎮(zhèn)江時用到的康華利號戰(zhàn)艦,我靠著記憶大致畫出來的,有些粗糙,不過還是看到她驚人的三層炮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