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辰漸次亮起的時候,屠夫在城主府越呆越不得勁。星魂那些故去兄弟的仇已報,這個時候的他應(yīng)該是和曉星呆在明月閣追憶那段從十三歲延續(xù)到十五歲的時光,但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做。
望著天上的星星,心里一陣煩燥。他記得有人說人死后都會魂歸青天化為星光流連于塵世,只是他不知道那些逝去的兄弟呆在哪一顆星辰,也不知道哪一片星光中帶著過往的依戀,只是走在星光中仿佛能感覺到那些逝去兄弟的思念。
只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星光中所謂的思念僅僅只是他的思念,不是也不可能是那些兄弟的。這個傳說存在前提是信天,他們不是信徒也不可能是信徒,而是一群被天拋棄又自以為將天拋棄的人,無論星空多么浩瀚都不可能有兄弟們的位置。星空不可能有他的位置,曉星和猴子的位置也不可能會有,這讓他很迷茫。
迷迷糊糊間感覺眼前的小院有些熟悉,這里太安靜,安靜一如從前,就算是大白天這里也會將罪城的喧鬧隔絕在外。這是一個真實到讓人忘棄的小院,他的小院,星魂的小院,而門開著,似乎這門一直都開著就等著他的歸來。
院里異常安靜,安靜的院中有濃濃的酒香以及長年累月浸泡在酒氣中的白胡子老頭。他沒理老頭徑直往曉星的房間走去,因為那老頭太不靠譜,他只想找曉星喝酒,雖然不可能有明月閣的酒,只是這個簡單的愿望也被那不靠譜的老頭打斷,“那小子不在。”
屠夫覺得老頭真的不靠譜,甚至懷疑這老酒鬼是不是在說酒話。曉星回來了除了呆在這小院里就只可能會去明月閣,而他現(xiàn)在確定加肯定曉星不可能去了明月閣,所以他惱火地回道,“難不成還去明月閣了?”
“為什么不能?”
“當(dāng)然不可能?!?p> 屠夫突然覺得這糟老頭壞得很,很不想理他。從記事起這老酒鬼除了酒之外就沒有靠譜過,現(xiàn)在竟然忽悠他那小子去了明月閣,真當(dāng)他是白癡呀,他清楚地記得前不久那長得有點娘的公子哥可是給他們下了禁足令。
寧愿相信那幫將天拋棄的兄弟現(xiàn)在去了星辰之上,也不會相信這糟老頭的酒話,真當(dāng)他屠夫那么好騙。
“小悅傍晚的時候親自來請的?!?p> “啊……”
屠夫突然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憂傷,就像當(dāng)初得知他覺醒成武者后曉星的憂傷一般。說好的一起被禁止去明月閣喝酒的,到底是兄弟的船說翻就翻還是連漂亮的男人的話也不可信,他信了曉星的鬼,也信了那娘娘公子的鬼。
“我想喝酒?!蓖婪蛴X得這一刻酒是個好東西,也似乎明白了那不靠譜的酒鬼為什么能夠靠上酒。
“我要喝酒?!蓖婪蛴魫灥呐苋ズ笤耗脕硪粋€大碗,當(dāng)初被曉星騙著喝完一碗酒后整整吐了一宿,用了一大木桶水也沒保住綠黃膽汁的那個喝酒的碗。他覺得這一刻雖然沒有吐膽汁卻在吐血。
屠夫當(dāng)然不可能吐血,但卻又一次開始吐膽汁,在連著干掉幾大碗之后他就抱著個大木水桶開始吐。灌幾口水然后沒一會就開始吐到吐無可吐,直到膽汁吐出來了鼻涕眼淚也吐出來了才停住,然后又喝水又吐。
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老酒鬼用那被酒燒壞的嗓子輕聲哼唱著一首莫名其妙的歌。屠夫不知道的是,老酒鬼哼著哼著就臉色大變,深邃的眸光似乎要望穿星空看透星空之后的秘密,而此時夜已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
話說曉星傍晚時分剛從酒鬼那拿回酒壺就聽到了小悅的聲音,那是明月閣的小悅,他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直到聽到敲門聲。匆匆將那扇咯吱咯吱亂響的沉重大門打開,看到明月閣紅姐的小婢女之后狠狠地掐了下大腿,才確認(rèn)這一切都是真的。
剛剛的怨氣頓時一掃而光,拍拍剛換的黑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臉討好地望著眼前的小女孩,“是不是紅姐請我吃酒,嘿嘿,嘿嘿……”
小悅鄙夷地望著曉星,想不到一年不見,這人還是這么的無恥,她氣呼呼的嘟著小嘴,“酒比閣里的姐姐們的才藝還好?”
想起這人那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論調(diào),她就一肚子的氣,也不知道紅姐怎么就請這樣無恥的人吃酒,真為閣里那些姐姐們的才藝感到不值。
曉星當(dāng)然不在乎這些,屁巔屁巔地跟在小悅身后朝明月閣而去,夢月的禁令老酒鬼讓帶百花酒的吩咐等等早拋到九宵云外。他就想喝酒,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喝到頂級百花酒,想到百花酒又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小院到明月閣的距離并不近,甚至可以說是在罪城的兩端。小悅邊走邊欣賞著沿街的風(fēng)景,而曉星似乎根本就不曾注意到周圍的街景,也根本就沒在意身邊的壞境由安靜變成喧鬧然后一直喧鬧,直到繁星滿天富麗的明月閣將街上的雜音和天上的星星一起隔絕在外,仍然一副隔壁家二傻的模樣。
紅姐穿著一襲紅色薄衫站在頂樓閣臺上望著天上的繁星,似乎想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久久無言。或許是感覺到累了忍不住扭了下脖子,與脖子一起扭動的還有身肢,曉星上來的時候正好見到這一幕,薄衫將紅姐魔鬼般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
小悅重重的冷哼一聲,直到確認(rèn)這聲冷哼令紅姐轉(zhuǎn)過身來,確認(rèn)曉星忍不住用手擦著鼻間并不存在的鼻涕,才緩步向閣臺上的紅姐走去。當(dāng)然越過曉星身邊時并沒有忘記在曉星腳背上重重地踩上一記。
“紅姐?!毙値е箽獾穆曇繇懫穑偮曇糁械牟粷M讓紅姐不禁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身體如搖曳的水草,笑得曉星滿臉通紅。
“紅姐,我只是來吃酒的,要不……隨便弄點頂級百花酒讓小悅陪我吃就行,就不麻煩紅姐了?!睍孕遣亮瞬帘亲又钡酱_認(rèn)沒有流不該流的東西才將手撫在怦怦亂跳的心口。他目光愣愣的不敢望向紅姐的臉,事實上他并不是不敢,而是視線定格在某個位置忘了收回。
紅姐看著曉星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也好玩,直到見到曉星身后走來的另一道身影后才終于收斂起來,收斂后的笑臉變得更嫵媚,“今天紅姐可沒這個福份陪你吃酒,請你的另有其人?!?p> 曉星在紅姐收斂的那一刻,終于感覺到了身后的腳步聲,當(dāng)然還有背后似乎傳來兩道涼意,然后就見到娘娘公子一臉寒霜地望著自己。
夢月確實很憤怒,他恨不得轉(zhuǎn)身離去,真搞不懂之前有著落寞背影的那個少年怎么突然之間變成一個大豬蹄子,他甚至懷疑眼前的這個差點流鼻血的少年跟之前提著七顆人頭的少年是不是同一個人。
“看夠了沒有?”夢月真有些惱怒了,他想起之前這個人也曾用同樣的目光在那林間小道上望著自己,心里感覺更不好了。
“沒有……”曉星下意識的答道,話剛出口就后悔了。感覺到娘娘公子目光中的冷意后身子不禁打了個冷顫,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娘娘公子自進(jìn)來后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曾落在紅姐身上,哪怕是余光也沒有。
他想著這娘娘公子不會有什么特殊愛好吧,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揮之不去,越想越怕,越想越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真相,以至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可別亂來?!?p> 夢月:“……“
夢月覺得男人都不是好人,隨后終于后知后覺地明白曉星的想法,不禁又羞又氣,恨不得去換一身裝扮然后又覺得不妥。他甚至有些后悔請這個人來明月閣,就應(yīng)該禁止他來,永遠(yuǎn)禁止的那種。
夢月突然將頭轉(zhuǎn)向紅姐,幾乎是自牙縫里嘣出幾個字來,“以后明月閣不得待見這個人?!?p> 紅姐有些無語,然后心里突然感覺到惶恐,難以置信地望了一眼滿臉氣憤的夢月。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萬一這位爺真的對這小子產(chǎn)生特別的想法怎么辦,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fā)生。
曉星只感覺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想他曉星是那樣的人嗎,雖然經(jīng)常來明月閣但每次來都是只喝喝酒的好吧。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是那樣的人嗎?
當(dāng)目光與夢月的目光相遇,他很希望自己就是那樣的人。他很想告訴娘娘公子自己真的喜歡明月閣的酒,他是個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男孩子并沒有不良愛好,直到實在受不了娘娘公子的目光才終于想起來他是來喝酒的,“我渴了,來壺頂級百花酒?!?p> 確認(rèn)所有人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酒上來了之后,他才又弱弱補了一句,“免費的喲,小爺我可沒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