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盼兒的親事退了,何氏的病情卻是越發(fā)加重,家中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均是露出一臉沉重之色來。
“大夫,我娘她……怎么樣?”柳盼兒心驚膽顫的詢問著大夫。
老大夫仍是先前那一個,看了一眼柳盼兒,又看了一眼幾個眼定定看著他的孩子,不由重重一嘆:“我之前就跟你們說,她這病得好生養(yǎng)著,得放寬心,可是……”
柳成林沒了,何氏一味沉浸于傷心之中,每日里愁眉苦臉,郁郁寡歡,又怎以可能能放寬心,再加上吳家又跑上門來退親,對她也是一不小的打擊,如此雪上加霜,能放寬心養(yǎng)病,那才是難事呢。
“那如今……”
老大夫卻是搖了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這些日子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盡量滿足她?!?p> 何氏如今這情況,哪會想吃想喝什么,但凡能多吃點東西下去,這身子也不至于一日差過一日了。
送走了大夫,柳盼兒卻是捂著臉,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阿姐!”三小只也是眼淚汪汪。
何氏想不開,他們幾個都輪著到她床前去勸說了,可仍是無用,她本是柔弱女子,腹有詩書,有些見識的同時,心思也想得多,柳成林一去,她如何能開懷得起來。
柳遠山卻是一拳砸在了門框上,彭的一聲,捏得死緊的拳頭,瞬間破了皮兒,他卻也不知痛。
“我再去請別的大夫來。”說著人便跑了出去。
柳盼兒看著他跑遠,眼中滿含期翼。
柳遠志有些懵懂道:“先前離去的大夫,不是說是最好的大夫了嗎?”
“是最好的大夫,卻治不好嬸嬸,請別的大夫,興許還有絲希望?!倍诺⑼h方喃喃道。
杜仲才是真正的神醫(yī)啊,可是他卻不知身在何處,有些日子沒想起他來,可這會兒何氏病成這樣,她突然就想到了他,一把年紀的人,還總愛四處亂跑,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形,她甚至都萌生出他是否還在人世的想法,畢竟他說了要來接她的啊,可這么多年都過去了。
幾人的目光都黯淡下來,最好的大夫都治不好,別的大夫能治好嗎?
“阿姐,阿娘她……”三人湊到了柳盼兒跟前。
“阿娘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绷蝺耗税褱I,隨即對三小只道:“你們?nèi)ナ卦诎⒛锎睬?,我去給阿娘弄點吃的?!?p> 何氏最大的問題,就是吃不下,但凡多吃兩口,就一準兒得嘔出來,柳盼兒是指望她能多吃點東西下去。
三人便乖乖的來到何氏床頭,何氏正躺在床上,并沒有睡覺,而是睜著雙眼,她眼中的哀傷,從柳成林出事之后,就不曾退去,每日里都沉浸于傷痛之中。
“阿娘……”柳青兒喚了一聲。
何氏卻恍若未聞,柳遠志也上前喚了一聲:“阿娘你有聽到我們說話嗎?”
杜丹參見無動靜,不由擔心,上前喚了一聲:“嬸嬸?!?p> 何氏總算有了反應,轉過頭來看向他們,她想抬手摸摸他們,只是手才微微抬了下,便又垂落下去,已是絲毫沒有力氣。
杜丹參卻是上前握了她的手。
何氏便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你叔叔了,他一直在喚我呢?!?p>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嬸嬸你肯定是聽錯了,喚你的是盼兒姐姐,還有二哥?!?p> “不,就是你叔叔在喚我?!焙问瞎虉?zhí)的說道,話說完,便閉上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
大夫來了又走,所得的結果,與老大夫所說差不多。
再瞧何氏越來越虛弱的模樣,柳盼兒、柳遠山姐弟倆,不知背地里偷偷哭了幾場了,但在何氏跟前時,仍是強顏歡笑,哄著她多吃幾口。
然而何氏的身子,卻是越來越糟糕,勉強撐了幾日,已是再也熬不下去了。
“盼兒、山哥兒……我已是不成了,你們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何氏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說道。
“娘,你別丟下我們!”柳盼兒看著她這樣子,聽著這話,不由悲從衷來。
柳遠山也紅著一雙眼:“娘,我們還小呢,你怎么忍心?!?p> “是娘不好,可是你們爹,在等著我呢,我不能耽擱太久……”何氏眼神空洞的看向遠處,似真能看到柳成林在等她一般。
“娘……”柳盼兒哭著喚道,才沒了爹,又要失去娘,她實在壓抑不住心底的悲傷。
“盼兒你是姐姐,要照顧好弟弟妹妹?!焙问辖淮?,眼光又看向柳遠山,柳遠山個頭壯實,像足了他爹,只模樣兒卻也有她的清秀,如今瞧著已是一俊朗小伙兒,她的眼中帶著欣慰:“山哥兒,你是男兒,需得將家撐起來,照顧好家中姐妹兄弟……”何氏說著,氣息已是越發(fā)低弱。
柳遠山一個勁的點頭:“娘,你放心,我會將咱們家撐起來的,我也會照顧好姐妹兄弟的,娘……”
何氏又將目光看向三個小的:“你們要乖,聽哥哥姐姐的話!”
三小只淚眼模糊的連連點頭。
何氏最后看向了杜丹參,朝她伸了伸手,杜丹參邊連忙上前握住:“嬸嬸!”
她已是沒什么力氣,動作緩慢的將枕邊一個荷包遞到她手里:“這是你阿爺留下的,你拿著吧!”
輕飄飄的荷包,她沒打開看,便已知里面是什么了,杜仲離開時,曾給過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這夫妻便并不曾動過這筆錢,如今竟是交還到她手中。
都這情形了,她還想著她。
杜丹參卻是再忍不?。骸皨饗稹?p> 何氏交代完,已經(jīng)再無力氣,頹然的松開杜丹參的手,無力的垂落下去,閉上了眼,臉也歪向了一邊,整個人都已是毫無生氣。
“嬸嬸……”杜丹參悲傷的大喊出聲,聲音帶出哭腔。
“阿娘……”兄弟姐妹幾人,竟是一致喚出聲來。
隨即一屋子便響起嚎啕大哭聲來,兄弟姐妹幾個,傷心得不能自持,已是各自抱頭痛哭,哭成了一團。
整個柳家的大院子,都沉浸于悲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