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乞丐動過嗎？沒有吧？
黑衣人使勁甩甩頭，再拿手背揉眼，猜測自己之前也許是看錯了。他又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刀刃向前，對準老叫花的脖子。
削！
這一次黑衣人沒有被遮住的一雙眼睛，死死盯住老叫花的脖子，他的力道很足，只要這一刀削中了脖子，絕對是一刀兩斷身首異處的結(jié)果。老叫花子斷然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給我死來！
刀一劃而過，刀沒有任何觸及皮肉的阻滯感，仿佛劃過的是空氣……不，不是仿佛，刀鋒確實是從空氣中切過去的！黑衣人一個趔趄險些從瓦片上滑下去。回頭再看，老乞丐依然躺著，鼾聲如雷，與他之間的距離不多不少，還是只差一步！
連續(xù)兩回，就算傻子也猜出來了。
這老頭分明是個輕功絕佳的高手，而且他也絕對不像擺出的樣子，是個沉睡中的人。
“臭乞丐！你敢耍老子！”
黑衣人終于明白過來，這根本就是老叫花子故意的。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連章法都沒有了，一把短刀雜亂地劈砍。此時黑衣人已經(jīng)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逼著老叫花子從房頂上站起來！
“你沒睡！我知道你沒睡！”
每一次落刀，總是什么都碰不著，睜眼再看，老叫花子永遠在咫尺之遙的地方。老叫花子的眼睛閉著，呼嚕聲節(jié)奏如舊。
時間愈久，滿身汗水被微涼的夜風(fēng)一吹，黑衣人漸漸冷靜下來。兩刀和兩百刀一樣，他不可能有機會碰到老叫花子一根汗毛。要想逼著老叫花子站起來，就要用別的手段。
“弟兄們，放火！”黑衣人退到屋檐對著下面高喊，“臭乞丐，既然你喜歡睡那就不要醒了，老老實實和客棧一起化成灰吧！”
黑衣人縱身躍起，落在不遠的牌樓上，等待著火焰帶著自己的憤怒一起，把老叫花子燒成隨風(fēng)飄蕩的灰燼?？上в行┦虑橹荒苁窍?，而不會成為現(xiàn)實。因為他忘了兩個人。
幾乎同一時間，他看到兩個女人從客棧走了出來，他們手中的刀劍，在清冷的月光下滴著暗色的血。
“這破鎮(zhèn)子的客棧居然還有別人！”
老叫花子終于有動靜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手放到破衣爛衫里胡亂地抓撓一通，揉著腰捶著背亂糟糟地站起來。
他打著呵欠含糊不清地說：“都是狗，你們可比那條小白狗差遠了。放你們出來亂咬的人，難道就沒有告訴你們這里的情況嗎？”
“可惡！老東西，你給我記住，早晚我會再回來取你的狗命！”
一般來說，這句話出口，就代表此人要逃。
老叫花子所在的客棧屋頂，距離牌樓足足有二十多步，中間沒有障礙阻滯也沒有可以用來借力的地方。黑衣人轉(zhuǎn)身就走，他很自信，有這二十步距離在，天下沒有幾人能追得上他。
逃走前，黑衣人甚至還回頭留下一個譏諷的笑容。他可不覺得老叫花子會是那寥寥幾人中的一個。
“你不該回頭的?！?p> 老叫花子的說話聲仿佛就在黑衣人耳邊。
黑衣人心中還沒來及的反應(yīng)，脖子上已經(jīng)被一樣單薄的東西貼住，那是一柄短戟的刃。
“大……大俠……饒命！”
黑衣人的話里已經(jīng)帶上了顫音。
“我，不是大俠。我是高手，武林高手的高手?！崩辖谢ㄗ釉诤谝氯思珙^說。
“高手，對對對，您當(dāng)然是高手，手最高的高手?！?p> 黑衣人的話聽得叫花子很滿意。
“好，真好，你已經(jīng)記住了我是誰。閻王若是問起來，一定要答得出，不然我會心痛的哦。老叫花子就不打擾你了。夜已經(jīng)很深了，安心睡一覺吧?！?p> 老叫花子抽身而退，一對短戟放進背后腰帶里，手在身上輕輕一抖，破布似的衣服垂了下去，短戟就在破衣爛衫底下消失無蹤了。
黑衣人低頭看過去，他的肚子涼颼颼的，夜風(fēng)從背后吹來又從腹部的窟窿吹出。
短促的慘叫聲在空曠的鎮(zhèn)子里回蕩……
黑衣人死了嗎？不知道。苗炤對江湖人之間的狗咬狗沒興趣，茗瀾也不會故意跑去看一局尸體，老叫花子更是早就消失在了客棧的牌樓之上。
“原來老伯這么厲害?。 避鵀懹行┯牣惖卣f。
先前茗瀾一直以為，老叫花子是個好面子、愛吹牛的尋常乞丐。此番見到老叫花子出手，不提那對驚鴻一現(xiàn)的短戟，只是他的輕功，就足夠駭人聽聞了。
“苗炤姐，你不意外嗎？”茗瀾問。
“他是高手?！泵鐬菡f。
因為是高手，所以武功厲害。因為是高手，所以恩怨纏身。苗炤的說話甚是平淡，完全沒有波瀾，在她看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答案，因為是高手，所以老叫花子身上發(fā)生的一切，都不值得訝異。
“睡！”
苗炤撿回刀鞘返回客棧里。
躺在房間里，茗瀾輾轉(zhuǎn)反側(cè)，客棧底下擺著一地尸體，她實在睡不著。
夜太長，如果不睡覺只是躺著，確實很痛苦，如果有點聲音，什么聲音都行，總會好一點。然后隔壁就響起了老叫花子的呼嚕聲，雖然跟人們說話的聲音比起來，這個實在單調(diào)，但是聽起來卻讓人安心。
有客棧就會有客人，即使是一個空曠假鎮(zhèn)子里的一家連賬房先生和店小二都沒有的客棧。
反正一大早，茗瀾和苗炤從樓梯走下來，看到的就是一個熱鬧的大堂。只有六個人，卻有說有笑喝著客棧里的酒，吃著亂七八糟的菜，發(fā)出六十人也敵不過的喧鬧。
“老大快看，這兒有兩個女人?！?p> “不對不對，是兩個漂亮女人。那個小點的歸我，誰都別搶啊。至于另一個嘛，兄弟們都這么久沒嘗過肉味了，也都好好樂一樂！”
“老大，我瞧那個帶刀的，打扮像是巡捕，我們……”
“嘿，老五，這可就說錯了，你聽說過什么地方的巡衛(wèi)司有女人嗎？”
“對啊五哥，巡衛(wèi)司根本沒女人。”
“就算有也不怕，我諒那群官差也沒那個膽子敢動咱們蒼狼盜。更何況女人就是女人，扒了衣服，還不都一樣。”
“是啊是?。 ?p> 苗炤站在羞憤的茗瀾面前，冷眼看著這一群強盜小賊，像是瓜分豬肉一樣商量著怎么處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