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閱甲閣集會結(jié)束，千越和元晞都各回各家之前，白黎都未造訪公主府。
只是這次閱甲閣集會倒是頗合薛晟的心意，的確有不少寒門子弟獲得入仕機會，自然就有許多世家很是不滿。
除了明面上的消息之外，薛琬還聽到了一些不太一樣的。
元晞此次去單純?yōu)槁爩W(xué)問打交際，雖然并不張揚，但畢竟還是文采出眾，被文閣首看中舉薦。但卻被信國公回絕了，理由是元晞年少無知，怕是難當(dāng)重任。
千越跟她提起的時候很是氣憤，“什么年少無知，不過是因為元旭如今還沒有個官職，被元晞?chuàng)屃讼忍^沒面子罷了?！?p> 另外，跟千越打過一架的嚴(yán)宇，已經(jīng)在刑部任職了。而他剛進刑部不久，便已在接手一個大案子了，有關(guān)趨星派和舍麻。
趨星派以舍麻為引制藥，宣揚可消災(zāi)除邪，死后引人入無上極樂。舍麻由商客偷運傳至大虞，初嘗的確有愉悅松快之感，但會令人成癮，且毀人心智。趨星派以此招攬門徒，并傳授武功，自薛琬的父親恭帝年間始，不過兩三年已經(jīng)聲勢浩大，后為朝廷所禁，只是后來皇族內(nèi)亂無暇控制，這便又猖獗了起來。一國百姓已有不少被邪門歪道控制，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最近奉陵風(fēng)起云涌的原因是，已有官員牽涉其中。
嚴(yán)宇自小在江湖中混跡，對此了解自然多于那些文臣，是故應(yīng)付這些案子更為得心應(yīng)手。
只是薛琬來不及留在奉陵想多聽聽事情的進展，就被薛晟一道旨意要被派遣出去。
太卜司上書薛晟，最近月象不祥，為赤金星沖撞，陰陽失衡于國運不安，需要尊貴之人親自往蒙山坤廟祭祀。既是有關(guān)坤廟，自然要女子前去。最尊貴的皇后當(dāng)然不能輕易出宮，更別提離開奉陵。于是這擔(dān)子自然留在薛琬身上。
旨意催得緊，薛琬略作收拾就要出發(fā)。此次路途不算近，因此她帶上了元拓一起。只是臨走之前，她總覺得該與白黎道個別，只是一直不得見，也只能作罷。
她見千越最近和元晞走得近，便留了他在奉陵，讓扈云章隨行。
薛琬和元拓甚至扈云章都一下子不在了公主府，公主府瞬間清凈的不像話。實在悶得不行的千越干脆把元晞?chuàng)锪诉^來住在府上，也不用去受他那哥哥的氣。
信國公府一直不夠安寧。從前兩位夫人在世時便是斗的不休，如今斯人已逝，元晞無心爭些什么，只是元旭從來沒有消停過。
饒是曾經(jīng)都是小事上的吵鬧，如今元晞不在的信國公府上，同樣風(fēng)起云涌。
密閉的書房內(nèi)，門已被反鎖，信國公元伯升的管事站在門口，確保不會有人靠近，也不會有人聽到里面的話。
門內(nèi)，怒色與愁容盡現(xiàn)的元伯升，跪在地上盡是恐慌的元旭。
元伯升踱了幾次步，氣上心頭，一耳光甩在了元旭的臉上?！澳孀?！你要結(jié)交朋友我何時管過你，為何要卷進舍麻趨星派之事！”
元旭被打的身子歪了歪，登時眼淚流下來?！暗乙彩潜凰麄兠沈_的……我沒想到……沒想到……”
”住口！你還想瞞我？那姓許的第一次帶你去的時候你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元伯升怒不可遏。
“是，是……爹……”元旭不做辯解，“您救救我……”
氣血翻涌上來，元伯升險些站不住，身子歪了歪。元旭大驚：“爹！”
元伯升穩(wěn)住身形，在一旁坐下。元旭和一幫不學(xué)無術(shù)的子弟們服了舍麻成癮，如今還事涉私賣禁品、殺人越貨，哪一條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他當(dāng)然想保元旭，就算如今再氣再惱。
“爹……那姓嚴(yán)的已經(jīng)快查到我頭上了，昨日林芾告訴我，那一直與我們接頭的藥商已經(jīng)被嚴(yán)宇盯上了！”元旭說著，聲音越來越是顫抖，最后帶了哭腔。
“你……”元伯升緩了緩神，黯然道，“那你便早些去刑部自首，若你再能將功補過，或許還能輕些罪過?！?p> 該發(fā)的火氣剛剛已發(fā)過了，信國公亦是經(jīng)歷過沙場鐵血的人，如今就算氣急攻心，也在鎮(zhèn)定下來想辦法。只是怎么說元旭的罪過是事實，他洗脫不了。
“爹！陛下已經(jīng)下令斬了數(shù)十人了！”元旭乞求道，“如今陛下跟您可沒有什么情義，再加上長公主，對！那個長公主！她幫著元晞，幫著那封氏，她也會致我于死地啊！”
元伯升的心又沉了沉，他雖不確定薛琬會不會在此事上針對元旭，但一定不會幫他們……
“這該如何是好……”元伯升臉色瞬間蒼老了幾分，一面痛恨自己的兒子竟做出此等勾當(dāng)，但與董氏的情義，又讓他不得不想盡辦法保住元旭。
“我有辦法！”元旭心思一動，瞬間眼神亮了起來，“爹，那印鑒，我留的是元晞的。”
“你說什么？”
“我是說，爹，這需要您幫我?！?p> “放肆！”元伯升站起來，再次給了他一記耳光，“你想做什么！”
“爹！我知道，將自己的罪過推給他人，您不屑于此，但是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元旭臉色漲得通紅，“您軍權(quán)在握，如今朝廷多少人都在盯著將您踩下去！我是世子，若我獲罪整個元府甚至您自己都難保。但是元晞不同，他久不在元府，您最多是管教不嚴(yán)之責(zé)。況且……況且……元晞他有那個長公主，不會太重的罪的……”
“元晞……那是你弟弟……”元伯升聲音有些顫抖，除了怒氣之外，更有無奈和妥協(xié)。
“爹……沒有多少可以考慮的時辰了……”元旭眼睛也逼得通紅，“他如今不在，我可以去準(zhǔn)備。”
“不行……”元伯升卻已沒有剛剛那樣的堅定。
“爹！若此次我能脫險，日后我定不計前嫌善待元晞，讓他此生安穩(wěn)度過?！痹褙Q起三指發(fā)著誓。
元伯升默然，他來不及阻攔，或者說無心阻攔，元旭已跑了出去。
書房空留元伯升一人，這年過五旬的將軍，面色木然，手對著自己的臉狠狠地落下去，一連數(shù)十個，直到鼻中溢出血跡，頭也昏脹的厲害。
只有在決心舍出他的時候，元伯升才覺得，元晞這十幾年，被遺忘的太多了……可是如今，他沒有其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