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望向了對面的劉莎莎,還有趙小英,他們兩個望著她,似乎有什么話想要說,但最后僵持了下,還是沒有說。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她直接出聲:“有什么問題嗎?”
趙小英瞥了一眼劉莎莎,給了她一記眼神,劉莎莎適才開口。
“繁星,鄭輝這孩子家里比較特殊?!?p> “特殊?能有多特殊?”再特殊也不是不交作業(yè)的理由不是?
劉莎莎僵持了下,解釋道:“你也知道的,鄭輝家算是大梨花村條件最好的,他們家是全村第一戶混泥土房,算得上是率先走上致富小康的人家,可是,鄭輝他爸爸長年在外奔波做生意,鄭輝的媽媽生下鄭輝之后,在鄭輝八個多月的時候就跑了?!?p> “跑了?”
一時間,童繁星沒有明白劉莎莎口中這個跑了是什么意思,好半天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
“鄭輝八個月的時候她媽媽就離開大梨花村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聽說早就到外省再嫁了其他人,鄭輝從小是他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一直到去年,他爸爸再婚?!?p> 聽劉莎莎說著,趙小英忙接口:“鄭輝爸爸新娶的女人叫孫梅,是錫城鎮(zhèn)上的人,比起大梨花村來說,算得上是城里人,孫梅對鄭輝也還算不錯,嫁過來之后一直在梨花村里持家主內(nèi),人也不挑,還能幫忙不讓土地荒廢,幫襯著鄭輝爸爸在外打拼,可是鄭輝這孩子跟孫梅一點也不親,甚至……”
童繁星:“……”
“鄭輝這孩子比較好強,你不知道,去年孫梅剛嫁過來的時候,鄭輝倔了幾次,還吵嚷著不來上學(xué),要去外面闖闖,結(jié)果被他爸給打的,差點去住院。“
童繁星聽著劉莎莎和趙小英的話,她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叫家長,竟然背后還有這么多?。?!
在梨花小學(xué),叫家長這個詞,壓根就沒有出現(xiàn)過,所以,當(dāng)她提出讓鄭輝叫家長的時候,其他幾個老師才會這幅表情。
“童老師……還是我來說吧!”
聽到聲音,童繁星楞了下,她沒想到,說話的會是羅校長。
羅校長走了進來,他將一沓文件整齊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拉了椅子坐了下來。
“孩子們學(xué)習(xí)差,我作為梨花小學(xué)的校長,其實比誰都著急,可是……現(xiàn)實往往更殘酷……”
大梨花村地區(qū)偏遠,遠離城鎮(zhèn),居住的村民多以少數(shù)民族哈尼族和彝族居多,少數(shù)民族教育本就落后,這些孩子能走到
教室來上學(xué),就已經(jīng)很奢侈了,更別說其他。
孩子們接受教育的地方,除了學(xué)校,就再也沒有了。
回家?
回家除了煮飯燒菜,就是放牛喂豬,哪里還有時間去搗鼓別的。
家長不督促?不監(jiān)督?
這些孩子的家長,難得識字念過幾年書的家長早就去了外面奔波闖蕩了,留在家里的老人本就不認(rèn)識幾個字,如何教導(dǎo)!
“這些孩子,能夠走到學(xué)校來上學(xué)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讓他們在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的時間過的充足一些?!?p> 活著,就是為了拼搏奮斗,賺錢養(yǎng)家,在這個大梨花村里,很多人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種地農(nóng)耕,為的就是讓下一代日子過的好一點。
“有些孩子小學(xué)都沒念完,就回家放牛種地了?!眲⑸瘔旱土寺曇簦骸拔抑敖o你說過的,村里的很多村民他們對教育并不注重,在他們看來,與其讓孩子多讀書,倒不如在孩子有勞動能力的時候,去打工賺錢,挖地耕種,能賺個幾文錢握在手心里,這樣更實在一些?!?p> 童繁星:“……”
童繁星不記得這一天是怎么過的,羅校長和莎莎他們的話,讓她的腦子整個都亂了。
一整晚,她盯著天花板出神。
大梨花村的這些孩子,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嗎?
莎莎告訴她,羅校長之前為了讓村里每個適齡的孩子都有書讀,他在大過年的還在往村民家里跑,為的就是趁著孩子父母回家之際,好好和父母溝通一下,讓孩子慢一點去城里打工賺錢,至少,把九年義務(wù)教育念完。
想到這,她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在大梨花村的墻上看到的宣傳標(biāo)語。
普及九年義務(wù)教育,提高民族文化素質(zhì)。
這個時候,這樣的標(biāo)語,顯得很蒼白無力。
她能想象羅校長在大過年的時候,還跑到孩子的家里,與對方家長交談教育的事。
過年回家,一年在外打拼,難得回家與家人團聚,吃上一頓一年到頭最好的大餐,正是開心的時候,偏偏不識好歹的羅老頭還要找來打擾,這換做是別人,恐怕也不會開心,更何況是本就不注重教育的村民。
怎么辦?
說實話,童繁星自己也不知道這該怎么辦!
這種執(zhí)念早已經(jīng)是根深蒂固的,要想改變,哪有那么容易!
這一晚,她失眠了。
無聊的她翻出了手機,想如往常般翻一番手機,看看新聞,了解一下天下事,看看娛樂板塊哪個明星偶像又有緋聞了,可是,這一切,早已經(jīng)從她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與她隔絕了。
無聊的她,翻看著手機相冊。
不知何時起,手機相冊成了她打發(fā)無聊的唯一樂趣。
手機里,存了不少梨花小學(xué)的照片,那是她周末沒事的時候,胡亂拍的,好幾張都是大王的。
大王最近好像又胖了些。
她翻到了朵朵的照片,那張照片她是站在二樓上拍的,朵朵坐在籃球架下面的那塊大石頭下,她手里翻著一本作業(yè)本,那本作業(yè)本里被畫的花花綠綠,那本子好像是王明宇那小子的繪畫本。
王明宇除了學(xué)習(xí)認(rèn)真外,繪畫也不錯,小小年紀(jì),畫畫挺拿手的。
莎莎說過,王明宇是棵好苗子呢,在繪畫方面完全可以培養(yǎng),可惜條件不允許。
照片里的朵朵無比認(rèn)真的翻看著,好似她手里的繪畫本是多么有趣,殊不知她成了別人鏡頭里的主角。
想到朵朵一個人為了找她,獨自走到了廠區(qū),那孩子,這么不舍得她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