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心奶

　　“劉桂花，當(dāng)年要不是我整天去山里刨吃食回來，你們連草皮樹根都吃不到。你早餓死了，哪輪得到你來挑撥離間？你說說，什么叫我把云兒送了火坑？要不是我割心肝，家里人人只怕餓死了埋在地里，連骨頭都白了。再說了，她不也正因此禍中得福，到穆家吃上一碗飽飯嘛?！碧帐细咧らT，拍著巴掌大罵道。

　　劉氏癟嘴，“嘖嘖嘖，又提當(dāng)年，好像當(dāng)年就你長了手腳一樣。再說了，明明就是你這個(gè)狠心的后娘賣了云丫頭給你那藥罐子治病，說得好像云丫頭的賣身錢花到我身上來了一樣。也不怕曹繡花找你算賬……”

　　原來這個(gè)陶氏不是這具身體的親娘?。∵@樣一來，蘇韻便有些了然，難怪她這個(gè)娘人前人后完全兩樣。

　　“又提那短命鬼做什么？”張氏看了眼發(fā)冷的月光，埋怨劉氏不會(huì)說話。轉(zhuǎn)頭對陶氏吩咐道：“你水性好，去湖里給你男人打把手，這里有我和你大嫂看著。”見陶氏沒動(dòng)，張氏不樂意了，拉長了臉罵道：“怎么，有我和你大嫂看著你還不放心？你是要我這把老骨頭去湖里討吃食？”

　　陶氏疑惑的看了看兩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我去了啊，娘。云兒就麻煩你和大嫂了！”說著回身抓了一件衣服，隨便抓了一把頭發(fā)，匆匆的走了。

　　等陶氏走了老遠(yuǎn)，劉氏才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蘇韻的額頭。

　　“怎么樣，老大媳婦？”張氏悄聲道。

　　“好像沒發(fā)熱。”劉氏小聲道。

　　她這個(gè)便宜奶奶跟大伯母這是在關(guān)心她？他們會(huì)這么好心？蘇韻正疑惑間，又聽張氏似乎很失望的嘆氣道：“沒發(fā)熱?。∥艺胰舜蚵犃?，聽說沒發(fā)熱估計(jì)能挺過去。這都第三天了，怎么還不發(fā)熱？”

　　“那不是又要開藥了？這樣子看起來慘的哦！只怕稍微幾副藥吃不好。這老二還真像算命先生說的那樣……”劉氏欲言又止。

　　“你去看看，你爹他下地沒有。下地了想個(gè)法子把二娃子三娃子支開?！睆埵锨穆暤?。

　　這不像關(guān)心她的樣子吧！蘇韻心提了起來。

　　門一開一合，緊接著外面遙遙傳來一些零零碎碎的談話聲。蘇韻在黑暗中咬著牙不讓自己昏睡過去，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她聽見劉氏喘著氣道：“娘！爹去了西邊的荒地，二娃子三娃子我也都支開了?！?p>　　“嗯！麻袋拿了沒？”張氏道。

　　“我們真的要把人丟到亂墳灣去？”劉氏有點(diǎn)擔(dān)憂的捏著麻袋?！岸芤腔貋碇懒瞬粫?huì)怪我們吧？”

　　丟到亂墳灣去？蘇韻氣得渾身哆嗦，這兩個(gè)壞心肝的老虔婆，居然是打的這個(gè)主意。這人還活著，不拿錢醫(yī)治也就算了，居然還有把活人丟到亂墳灣去。

　　“我看誰敢！”這幾個(gè)字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顫抖著吼出來。

　　“媽呀！”劉氏被蘇韻嚇得一顫，麻袋頓時(shí)落到地上。

　　“不是說都不認(rèn)得人了嗎？怎么還有精神罵人？真是雜不丟的狗尾巴草，命賤?！睆埵嫌朴频?。

　　“娘，那我們？”劉氏縮了縮脖子。

　　“怕什么？去院里扯把草把她嘴巴堵起來。”張氏瞪了劉氏一眼，吩咐道。

　　蘇韻掙扎著想做起來，無奈渾身是傷，又餓了幾人，根本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

　　劉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掙扎得滿頭是汗的蘇韻，又看了一眼威嚴(yán)的張氏，低著頭到了院子，一會(huì)扯了把雜草回來。

　　蘇韻恨恨的瞪著面前這個(gè)，單眼皮、腫眼泡、瓦片臉的肥婦人，不行，她得想個(gè)辦法，不能讓他們把她抬到亂墳灣去。要是被丟在亂墳崗，她可能真的要一命歸西了。

　　可是她現(xiàn)在渾身上下像被車碾了一樣，一絲力氣也沒有，她根本沒辦法逃走。似乎那兩個(gè)愛護(hù)她的弟弟也被支走了，怎么辦？呼救吧，也許這個(gè)家里還有一兩個(gè)良心未泯的人呢！

　　“救命??！救命！”蘇韻拼盡了全身力氣的呼喊道。

　　“干看著做什么？還不快吧草塞她嘴里？你個(g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敗家娘們，讓你做這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睆埵虾衾惨幌?，從劉氏手里奪過雜草，按著蘇韻的頭，一把將草塞在她嘴里。

　　銀白的月光透過窄門照在蘇韻臉上，青白得像個(gè)死人。劉氏肥大的身子抖了抖，顫聲道：“娘，丟了這……你是真的拿二兩銀子給家大全娶媳婦吧？”

　　“那還有假？大全是我蘇家長房長孫，我不疼他疼誰呀？除了沒給他娶媳婦，你看我虧待過他沒？還不快過來蹲下，我把人扶你背上?！睆埵蠅旱土寺?，催促道。

　　為了大兒子娶媳婦那二兩銀子，劉氏一咬牙蹲了下去。張氏拖著蘇韻趴在她背上，急急道：“快走，趁著天還沒大亮，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丟亂墳灣去?！?p>　　蘇云雖已15歲，但在家時(shí)窮，到穆家當(dāng)丫鬟也沒吃到一口好的。身子雖然長到了一米五幾的個(gè)子，但體重卻是沒上來。劉氏本來就人高馬大，又是干慣了農(nóng)活的。背著蘇韻還不如她背一背紅薯重。想到嘴邊的二兩銀子，兩腳生風(fēng)的朝南山的亂墳灣跑去。

　　蘇韻又一次被人背在背上顛得死去活來。這次，她必死無疑吧？憑什么她就要死？她又沒干傷天害理的事情，憑什么總是不讓她好過？

　　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氣在她胸膛里燃燒，飛竄。她覺得她的胸口像著火了一般，火從胸口的位置，向她的全身蔓延。

　　這怒火燒得她很痛，她時(shí)而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爆裂了，時(shí)而又覺得有人拿著刀，在她的心上，肺腑之中，甚至是肚腸之上來回的攪動(dòng)，割扯……

　　她想發(fā)狂，想尖叫?？稍酵纯啵齾s越瘋狂。她想火??！燃得再大些吧！再烈些吧！就讓這熊熊烈火將這些骯臟丑陋的人全都燒死吧……

　　直到劉氏‘哐’一聲，將她丟在一個(gè)滿是腐氣的亂石坑里，她才有一絲的清醒。

　　原來這烈火只是燒她一個(gè)人啊！

　　蘇韻失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