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要進(jìn)去嗎？”雅兒尷尬地問，總覺得此時去打擾二小姐是不是不太合適。
染月露出一絲冷笑。
若月此時是太得意忘形，她偏要挑這個時機(jī)去給她澆澆涼水，也好她心理承受力強(qiáng)一點(diǎn)，免得成婚后，發(fā)生什么意外，毀了她的幻想，承受不住——雪屏在江夏打探出不少消息，這個吳廷英的情況，恐怕連何靜繡都被瞞住了，還是她娘家二嫂在中間牽線，現(xiàn)在看來那二嫂與吳家是合起伙來坑陸家。
如此倒好，不用她苦心鉆營，老天賞給若月的日子，還在后頭……
“七小姐？”從廚房領(lǐng)了小食回來的鈴兒看見染月與雅兒站在院子里，“鈴兒見過七小姐。”
聽聞鈴兒的聲音，若月才知曉院子里有人！
陸染月？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一點(diǎn)聲響都不發(fā)出，剛剛秋蝶的話她聽到多少？若月慌了神。
男女定親之后、成親之前，不該見面。
被人知道她派秋蝶偷偷去看吳廷英，那得多失禮。
偏偏那人還是陸染月！
若月的臉?biāo)查g漲的緋紅，心中又羞又急。不知該如何是好，是出去迎接，還是等她自己進(jìn)來？
“二姐在房里嗎？”染月明知故問。
“小姐應(yīng)該在的。七小姐請隨我來?！?p> 若月聽她們的對話，似乎染月是剛到？那樣最好。不不不，她一定是一早就來了，只是刻意掩飾罷了。
又聽見鈴兒在門口詢問，“小姐，七小姐過來找你?！?p> 這下若月沒辦法再回避，春采看出了她的窘迫與難堪，知道她是擔(dān)心剛秋蝶那些失禮的話被陸染月聽了去。便輕輕拍了拍若月的手臂，“小姐鎮(zhèn)定，先將染月小姐請進(jìn)來，看看她是有什么事情?！?p> 春采說的有理，染月必然已經(jīng)聽到了她們的聲音，她不能裝不在房里。便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做鎮(zhèn)定，一邊回鈴兒，一邊起身到門口迎接染月。
“七妹，”若月勉強(qiáng)擠出個笑容。
“二姐?！?p> “快坐?！比粼伦屓驹伦?，秋蝶奉上茶水。
待她坐下，略微將裙擺理理順，若月才小心翼翼詢問，“難得見你來我這邊，今天怎么得空來坐坐？”
陸染月沒回她的話，而是環(huán)顧了一圈，隔著簾子的寢間里，隱隱可見木架上規(guī)規(guī)矩矩?fù)沃蠹t喜服。
若月順著她的目光，似是要詢問到她的親事，恐她借此就提到剛剛秋蝶與她的談話來。不由倒吸一口氣。
“也沒什么，就是得知姐姐即將大婚，身為妹妹，想為姐姐送上賀禮，祝福姐姐?！比驹聟s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絲毫不提若月的擔(dān)心。
看她的態(tài)度，是不準(zhǔn)備將剛剛的事情外傳？若月小心揣測染月的心思。
又聯(lián)想到前日晚飯時，染月那句說她會和離的話，覺得染月這個人心機(jī)深沉。字字句句都不是隨口而出。
若要說姐妹情誼，她與染月不過相識月余，又顧忌她長相酷似臻月、而映月與臻月之間……自打染月入府，她便刻意疏遠(yuǎn)，兩人之間的親情，尚不及她與春采、秋蝶分毫。她對染月冷淡，而染月還專程來祝福，這是打的什么算盤？
還是說只是面上做做樣子。
染月瞧著若月客氣的臉上掩藏不住的疑心，并不介意，自顧接著道：
“不過，我得知姐姐要成親的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也來不及準(zhǔn)備什么，再加上我初入陸府，身無長物，送不起貴重賀禮。便連夜趕制了四張繡帕。禮雖輕，情誼卻是深的。還請姐姐不要嫌棄?！?p> 雅兒按照染月的意思，將繡帕奉上。
“妹妹太客氣了，你能有這樣的心，姐姐已經(jīng)很是感激了。又怎么可能會嫌棄？”
繡物費(fèi)神費(fèi)眼，著實(shí)要花一番功夫，若是為了大面上過的去，借著送賀禮一事在府里立個親近姐妹的好名聲，直接采買些禮物豈不是要方便的多？再不行，作畫亦比繡花簡單。
若月暗自揣測。不明白染月此舉究竟何意。
她自小在陸府，向來小心翼翼慣了，什么事都要往深了想。別人一舉一動，在她看來，都是大有深意。
染月將繡帕一一展開，淺綠、桃紅、鵝黃、素白的四張竹絲錦帕子上，繡著春夏秋冬四季之景，春草、夏花、秋實(shí)、冬雪。
“這四張帕子代表了一年四季，希望二姐與未來姐夫，能互相扶持，度過一年又一年的四季輪回，相敬如賓，白頭偕老?！?p> “七妹有心了，這寓意極好?！?p> 得知吳家聘禮后，高興過頭了吧。那你且好好接過我的禮，看仔細(xì)了。染月心里冷冷想著。
若月接過帕子，細(xì)細(xì)看著。料子是難得的竹絲錦，繡線是桑州金蠶絲，用料很是考究了，排針均勻細(xì)致，可見下了功夫，針腳也收得極好。
針腳……
若月的眼中漸漸浮現(xiàn)出恐懼，至于剛剛的欣喜，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針腳，與稚月繡花的針腳，一模一樣！
稚月針線好，沒出那事前，她最喜找稚月幫她繡些小東西。兩人都是內(nèi)斂的性子，也算談得上話，因而對稚月收針的習(xí)慣，她最是熟悉。
稚月收針別具一格，在別處諸如衣物一類還體現(xiàn)不出來，唯有做小帕子小錦袋，不會將尾針藏起來，而是用尾線再在邊緣收成個精巧的花或葉。
若月猛然抬頭看染月，她怎么知道稚月？！
她認(rèn)識稚月？
稚月生前受盡鞭打的情形、稚月死時不得瞑目的凄惶剎那闖入若月腦海。
她只覺周身冒起一股寒氣，盡管暑熱已至，卻如墜冰窟。
染月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驚訝地看著若月，“二姐……怎么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又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她是見鬼了，見了稚月那個鬼。
“稚……稚月……”似乎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二姐你在說什么？至什么？”染月一副不明就里、毫不知情的模樣，一再追問。
“……沒，沒什么……”
“那二姐可喜歡我這賀禮？”
“喜……喜歡?！比粼氯缑⒋淘诒常瑥?qiáng)行保持著理智，艱難從口中擠出字來。
“那就好，希望姐姐一定要帶著我的小心意，到了吳家，一切順順利利?！?p> 這祝福，不僅僅是她染月的，亦是稚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