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期……”
木南聲若游絲。
吳期摘下面具,扶起木南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湊近他臉龐:“是我,我是吳期?!?p> “石…石頭……”
“石頭?儲音石?!你要告訴我儲音石?”
木南說話艱難,用手輕輕指了指自己肚子。
“肚子疼?”
“石…頭……”
“石頭在你腹中?……你把儲音石吃了?!”
木南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吳期看向自己胸前的匕首上。
吳期心領(lǐng)神會:
“不可能!我不會這么做的!”
“啪!”
木南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抓住吳期的衣服,瞪著眼說道:
“為趙銘哥……報仇!”
報仇兩字?jǐn)蒯斀罔F,木南是用最后的生命在哀求,在囑托,在斗爭……
吳期咬著牙關(guān),猶豫著,這對他來說太難了,親手了解一個這么年輕的生命,他怎么忍心!
不同于雨,木南眼角直流而下的,顯然是一個少年的熱淚,他滿眼哀求,手如同僵化了還緊緊抓住吳期的衣服。
“求你了……”
木南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時刻。
吳期擦去雙眼欲出的眼淚,眼神變得堅定,他把手放在匕首上,輕聲說道:“放心吧,我定會為你們報仇!”
木南的手松了,嘴角好似還有一絲微笑……
吳期握著匕首柄,雨水冰涼,但他的臉上總有熱流劃過,怎么也止不住。
用力,緩慢地,匕首向下,慢慢劃過木南的肚子,吳期不敢看,他只感覺到木南顫動了一下,便再也沒有動靜……
拿出儲音石,鮮血溫?zé)幔暾麩o缺,吳期凝視翻著眼的木南,抽泣著將他的雙眼撫下。
而木南嘴角,還殘留著微笑……
吳期的情感決堤洶涌,再也控制不住——
“啊——??!”
他仰天嚎啕著——為什么無辜的人總是要受到這種殘害!
木南只是個小混混,只是個無依無靠故作兇惡的孩子!他可以為了大哥寧死不屈,可以在被抓住的時候就做好死去的打算,可以在生命最后還這么無畏勇敢……
他就必須要死嗎?
就算是趙銘,也應(yīng)該被殺嗎?
柳暮也輕易就殺掉嗎?
……
“踏踏踏——”
悶雷滾滾、大雨嘩啦,依然有馬蹄聲清晰地傳入?yún)瞧诘亩小?p> 吳期當(dāng)即止住了哭泣,這聲音他太深刻了——
一黑一白,一牛一馬,由遠(yuǎn)及近,緩緩化為人形,來到吳期面前。
“你們來自地獄嗎?”
吳期聲音喑啞,長發(fā)滴著雨水。
“怎么又是這奇怪的小子?”黑衣男子看清吳期的面容。
雨滴透過他們的身體,墜落在地上,顯然,這兩個“人”并非這個世界的人。
白衣男謹(jǐn)慎地提防著吳期,朝黑衣男子說道:
“大哥,要搭理這小子嗎?”
“由他去,他只是能看到我們,引了魂我們便走,別管他。怪瘆人的?!?p> 白衣男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對吳期置若罔聞,著手牽引木南的魂魄。
“啪!”
吳期眼神凌厲,突然一手抓住伸向木南的黑衣男的胳膊,咆哮道:
“你們知道吧!那些被殘害的人,你們能和他們對話吧?!你們能聽到他們的冤屈、聽到他們的哀求、他們的痛苦吧!”
“你們就任由他們口中的惡人逍遙在世嗎?!為什么不制裁罪有應(yīng)得的人?!也這樣對那些可憐的人熟視無睹嗎?。?!”
“大哥!”
白衣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吳期的手,仿佛看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事。
黑衣男后知后覺,被吳期的咆哮擾亂了思緒,才意識到這家伙竟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啪啪啪啪……”
黑衣男如撞鬼般不住后退,白男扶住他。
“這……這……他能抓住我?”
黑衣男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男——能看到已是異事,可是能觸碰到,就太驚世駭俗了!
白男咽了咽口水,也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是……是吧?”
“你們到底來自何處?為什么單單要讓我看到?!”
吳期有種被戲弄的怒意,這些誰能來向他解釋呢?難道他就不震驚、不害怕?但他能上哪問?
面對吳期的質(zhì)問,兩人相對無言,黑男眉頭一緊,突然沖過來,拉起木南的魂魄,魂魄掙扎著吳期聽不到他叫喊些什么。
隨即急速沖回去,拉起白男,迅速隱沒在夜中,不見蹤影……
看著他們消失,吳期沉默著,雨打樹葉淅淅瀝瀝。
片刻,他氣息開始紊亂,無邊的倦意沖擊著頭腦,他看了看木南,艱難起身,戴上面具,扶著樹木向城中走去。
他不能留在這,罪名在身不會有人相信他說的話,再加上儲音石他必須保管好,所以他必須走,哪怕身體已經(jīng)山窮水盡!
雨夜的風(fēng)格外的寒冷,悶雷停歇了,閃電也隱去,大雨下得酣暢淋漓,到了盡頭,慢慢減弱,只等雨歇云亮,大好陽光……
“喳喳喳……”
小鳥在院中吵鬧著,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熟睡的吳期臉上。
他眉頭皺了皺眉,半張眼睛,陽光刺眼,用手臂擋住,等眼睛適應(yīng)了光線,他茫然地環(huán)視了一下房間。
“怎么在自己房中?難道只是一場夢?”
他看了看中間的桌子,上面躺著那枚儲音石。
“奇怪,好像我沒走多遠(yuǎn)眼睛一黑就昏倒了……難道記錯了?……”
不再想這些,吳期注意力放在儲音石上,下床拿在手中,仔細(xì)看了看,深藍(lán)色的小石頭,這東西怎么用?
手稍微用力捏了捏……
“唉?捏扁就沒了嗎?”趙銘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嚇吳期一跳。
手一松開石頭,聲音便不再繼續(xù)。
弄清楚怎么使用,吳期再次微微用力捏著,聲音再次響起:
“唉?捏扁就沒了嗎?”
“嗒嗒嗒……”高靴踏地的聲音。
“趙銘,剛才跟你說的記清了嗎?”這是宋堅的聲音。
“小的記住了,一定妥善處理掉這石頭。幫您偷出吳期配件之事,死也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
“記住,以后在我面前也不要提此事,你就當(dāng)這段記憶消失了!聽話自然少不了好處,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小的明白!”
“嗒嗒嗒……”
高靴踩在石板上響脆的聲音。
“呼——宋大人真是威勢逼人,不愧是高貴之人。這石頭什么東西,把聲音擠出來就沒了?再捏一……”
聲音戛然而止。
吳期松開石頭,不敢再用力,聲音大力擠出來可就完全消失了。
這段聲音,雖是趙銘無意之舉,卻成了他死后最后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