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亂飛中,我被一只冰涼的利爪揪起耳朵,身不由己地向名震江湖的“政教處”迤邐而行。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和川子放棄了抵抗,乖乖地跟著何妖精向前走,就像兩只已經(jīng)失去了求生意志和體力的小老鼠,只等著身遭貓吻那一刻的來臨。
“叮鈴鈴”,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寒冷的校園里靜悄悄的,沒什么人走動。路上偶爾見到一個半個老師,他們也都是幾乎目不斜視地側身而過,好像對這種事情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進了張著大嘴的月亮門兒,馬上就要向左拐彎兒了,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高高站在那里的全身雪白的少女,她依然靜靜地站在那兒,全神貫注于手里打開的厚厚的書本當中,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無動于衷。瘋狂地看書吧!做題吧!復習吧!考試吧!這是你們所有人的宿命!我惡狠狠地詛咒著。
“何老師!”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何妖精詫異地停住腳步,轉過身去看,拎著我耳朵的手卻一點兒也沒有放松。我和川子也隨著她轉身向后。
“是胡老師?。∮惺聝簡??”
Jane穿著一件白色的呢子風衣,藍色的毛衣和牛仔褲,腳上還是那雙帶著五角星星的白色運動鞋,好像一朵盛開著的雪蓮,從幾米開外向我們飄過來。跟濃妝艷抹、賣弄風情的何妖精比起來,清水芙蓉、天生麗質的Jane簡直就是昆侖瑤臺的仙子!我和川子好像兩個快要沉到茫茫海底喂魚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塊漂浮的木頭,用無比熱烈而期待的眼神盯著Jane。
“何老師,他們兩個怎么了?”Jane走過來站住,對著何妖精微微一笑,看似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看著優(yōu)雅從容的Jane,像潑婦一樣揪著我耳朵的何妖精臉上一紅,急忙放開了我的耳朵。說也奇怪,耳朵被揪著時候并沒有感覺到多疼,可是一放手的瞬間,我的整個耳朵就感到了一股鉆心的劇痛。我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紅腫發(fā)熱的左耳。
“他們?。》感R?guī)了!呵呵。”何妖精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也做出一副優(yōu)雅婀娜的姿態(tài),我在旁邊看得都要吐了。
“他們犯什么校規(guī)了呀?”
“見到老師不主動打招呼?!?p> Jane會說話的眼睛詢問似的看了看我和川子,我們連忙拼命搖頭,直到何妖精冷冷“哼”了一聲才停下來。
“何老師,我認識他們倆。他叫張東山,他叫趙旭川,都是我班上的學生,平時表現(xiàn)很好,特別懂禮貌,這里邊兒一定有什么誤會?!?p> “胡老師,沒啥誤會的,剛才他們確實沒主動跟我打招呼?!?p> “你們?yōu)樯恫桓卫蠋煷蛘泻簦俊盝ane轉過頭來口氣嚴厲地質問,眼睛卻悄悄對我們眨了兩下。
“胡老師,我們剛才靠著欄桿說話,背對著何老師沒看見她,后來一看見何老師我們馬上就打招呼了?!贝ㄗ訖C靈,問弦歌知雅意,馬上打蛇隨棍上,接住了Jane的話頭。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何老師,他們說的是實話嗎?”
“這個……反正是他們沒主動跟我打招呼,違反校規(guī)了!”
“何老師,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就是你不對了!”Jane轉了轉眼睛,悠悠然說了一句。
“啥?我不對?胡老師,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何妖精沒料到Jane會這么說,又意外又惱怒,臉上的紅暈從厚厚的白粉里透出來,把整張臉映成了夕陽般的血色。
“何老師,你先別生氣。請問那條兒校規(guī)是怎么規(guī)定的?”
“見到老師不主動打招呼,記違紀一次!咋了,有問題嗎?”何妖精振振有詞地信口拈來,說完后斜著白眼珠盯著Jane,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Jane沉默了一下,仿佛無言以對了。我和川子在旁邊急得大眼瞪小眼,感覺到剛才抓住的木頭已經(jīng)不足以承擔我倆的重量,我們的心和身體又繼續(xù)向深不可測、黑暗冰冷的海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