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甜甜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引得蝶兒翩躚而來,后面跟著一群追蝴蝶的小孩。
凡間的花所釀之蜜,色澤雖不如仙蜜晶瑩剔透,然香味更加濃烈熱鬧,閉目輕嗅,仿佛聽見了蝶蜂嬉戲,看見了春華爛漫。
八個孩子踮著腳趴在桌沿上,一雙雙好奇的大眼睛愣愣地盯著那個招蝶引蝶的罐子。
我將罐子封住,蝶兒徘徊幾許,漸漸飛走,圍在桌邊的八只小團子立刻展開熱烈的嘰喳。
一曰:“姐姐,這里面裝的什么,好香啊?!?p> 二曰:“是不是好吃的,我也要吃?!?p> 三曰:“我也要吃?!?p> 四五六七八曰:“我也要吃?!?p> 看到這么多小團子爭先恐后地要吃要吃,本花仙甚是欣慰,豈有不答應之理。
東無負責讓八只小團子排好隊,夜籬負責倒蜜,我負責心里時刻想著他。
八只小團子心滿意足地回家后,第二天,我這釀蜜神技便家喻戶曉,在村里做起了小買賣,一碗蜜一個雞蛋,夜籬夸我還算有點腦子。
村子里的婦人很會勤儉持家,用一個雞蛋換一碗蜜回去后,接下來的十天半個月就不需要換蜜了。
一天下來,我也賺了小半籃子雞蛋,而東無院子里的花卻所剩無幾。
我本想將一半的酬勞分給他,又想起他不食葷腥,便將最后的半罐蜜送給了他,還給他提了一條很是實用的建議,喝茶的時候加點進去,別有一番風味。
夜籬不知怎地,心情有點不好,做飯時沒有讓我洗青椒,我想起他上次說的話,第一步,抱住他,雖然他手里還拿著一把菜刀,但這不是問題,第二步,深情地看著他,第三步,深情地說出他的名字。
然而,他又變了個標準。
“你親我一下,我便既往不咎?!?p> 我心下著實費解,他若是被自己惹得不高興,怎地還要自己主動占他便宜,莫非氣糊涂了,不過,既然他主動求和,那自己便大度成全。
“你把頭低下來些?!?p> 他彎下腰,我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腳跟落地,總感覺有幾分不對勁,貌似被占了便宜的是自己,正欲問個明白,恰對上他一雙笑吟吟的眼睛,心神一恍,低頭沉默了。
日子悠閑飄過,不知不覺,已至十五。
然,月圓之夜,天空卻是雷聲滾滾,電光閃閃,我這朵花一生下來就被天雷劈了個外焦里嫩,所以對雷電存有一份敬畏之心,在天宮時,但凡雷公電母出沒的地方,我都敬而遠之。
一道耀眼的電光映亮房間,緊接轟地一聲雷炸,我蜷著細胳膊細腿地縮在夜籬懷里,他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我的背,“桃桃,晴天起霹靂,多半有妖異,東無怕是只妖怪吧?!?p> 我噌地仰起頭,使勁瞪他一眼,嚴肅道:“東無才不是妖怪。”他道:“那咱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道電光閃過,我忙將腦袋縮進了他懷里。
他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我的背,道:“也不急在這一刻,等會兒再去吧?!蔽倚南履硎举澩?。
電閃雷鳴過后,東無不知所蹤。
夜籬說東無定是躲到山上去了,我堅信東無不是妖怪,便跟著他去了后山,若東無真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師父,而且還是一只妖怪,而且還失憶了,天吶,那自己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第一不孝徒。
后山草木茂盛,樹冠互相遮蔽,皎皎月色透過枝葉罅隙靜靜灑落,在地上篩下碎碎銀色。
夜籬背著我在及膝深的草叢中穿行著,周圍很是安靜,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帶著懶懶的睡意。
我一會兒看看頭頂,一會兒看看四周,困惑道:“東無大半夜跑來林子里干什么?!?p> 夜籬道:“前幾天我在山上發(fā)現了一個洞穴,他應該在那兒。”
聽到洞穴兩個字,我心下一陣發(fā)麻,東無肯定是被洞穴里的妖魔鬼怪抓走了,一只九頭九尾的怪物突然在腦海里冒出,我神經一繃緊,不小心勒了一下夜籬的脖子。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夜籬道出實情,這座山被設下結界,一切法術在里面皆會失靈。
我試了試,果然使不出仙術,突然想起夜籬會輕功,便讓他用輕功飛過去,他說要養(yǎng)精蓄銳,等會兒才能打贏妖魔鬼怪救出東無,為了大局著想,我在心里默默祈禱著妖魔鬼怪都吃素。
清幽的月光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突兀地出現在山巖之中,洞口周圍不生草木,形成一個天然空地。
我攥著一根樹枝躡手躡腳地跟在夜籬身后朝洞口走去,心臟撲通撲通地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夜籬突然停住腳步,我咚地一聲撞在了他身上。
“這樹枝又不是降魔劍,難不成你還想給洞里的妖魔鬼怪送把柴火,讓它們把你這朵花給烤了。”
我默默地瞪他一眼,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笑話自己一番,真是不識大體,再說了,烤花又不好吃。
他抽走我手里的樹枝隨手一扔,又伸手牽住我的手,將我這朵赤手空拳的花拖進了洞里。
走了一段黑黢黢的路,前方照來隱隱光亮。
馬上就要見到怪物了,我不由得兩腿發(fā)軟,腦袋犯暈,一個下意識反應就像只螃蟹一樣纏在了夜籬身上,他只得背著我繼續(xù)往前走,想必心里甚是無奈。
光亮漸漸清晰,眼前豁然開朗,沒有多頭多尾的怪物,只有靜心打坐的東無。
銀色月華透過石壁上方的圓形洞口傾瀉而入,在那一襲淡青衣衫上鍍上靜謐銀華,皎皎月華順著根根青絲滑至發(fā)梢,恍若一河星月在銀川之中緩緩流淌,漂亮得遙不可及。
我看得入迷之際,眼前一黑,又被夜籬捂住了眼睛。
他讓我面壁思過,沒有他的同意不準轉過身,真真是個霸道的萬年老祖宗。
夜籬看著沐浴在月色之中的東無,額上多了一道咒印,黑氣若隱若現。
黑氣在咒印周圍不斷縈繞聚集,似要沖破禁錮重獲自由,咒印之光忽明忽暗,與黑氣僵持不下,那雙雋秀的眉眼逐漸絞緊,優(yōu)美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咒印迸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將黑氣暫時壓退,東無單手撐在地上,另一手捂著心口,濃烈的腥甜涌上喉間,他咳出一口鮮血,身子往旁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聽見聲音回頭一看,忙跑了過去,手忙腳亂地喊著他的名字,東無緩緩撐起身子,我忙攙扶著他坐正身子。
他對我略施一禮,“有勞了?!甭曇綦m是虛弱,但依舊溫和。
“東無,你沒事吧,怎么吐血了,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微搖了一下頭,視線看向夜籬,稍抬了一下手,兩只石凳憑空出現,“兩位請坐。”
我心下一愣,原來東無還會法術,可夜籬不是說這山上設了結界,什么法術都不管用嗎,疑惑之際,已被夜籬牽著在石凳上坐下。
東無斂了斂心神,緩緩講起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