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盯著紙片，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個孩子寫的。
手指拂過紙面，墨水如漣漪在紙上散開，最后把紙片染成了灰色。李良的眼角一抽，那個男孩兒是故意的。把紙片折好收進兜里，李良琢磨著“進山吧”是什么意思，進哪座山，是這座突然出現(xiàn)的山嗎？他為什么要進山，這三個字為什么要跟他說，那個男孩是誰，從哪知道自己名字的？
這件事，和白孤鳥墜地有關(guān)系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現(xiàn)在腦子里，李良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剪不斷理還亂的事兒將他最后一點精力榨干。揉了揉眉心，李良朝店老板問道：“有充電器嗎？”
老板殷勤的點頭，“有有，什么型號？”
“一次性通用的就行。”
“成?！?p> 老板遞給李良一個手環(huán)，手環(huán)卡在右手手腕上，小臂上的半透明閃電符號亮了起來。李良走出店面，去往事故現(xiàn)場，向阻止他開走懸浮車的治安官掏出了證件，隨后把懸浮車停在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里。
靠在座椅上，李良撥通了鄭立的號碼。
“你在哪？”鄭立問。
李良閉上眼睛，把椅背調(diào)低。他敏銳的察覺出鄭立話中的不同尋常，便問，“發(fā)生什么了？”
對面沉默片刻，“沒什么，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李良的眼珠動了動，順著鄭立的話說道：“我從梅拉尼回來，經(jīng)過虎骨大峽谷的時候……”
鄭立把煙頭按滅，吐出的白色煙霧遮掩了他的表情，只能瞧見一雙嚴(yán)肅而凹陷的眸子盯著遠處。
“我知道了?！编嵙⒄f。當(dāng)李良說到白孤鳥身上的黑色圓點時，鄭立已然確信這件事與奇霧山有關(guān)。他看著自己的通訊面板，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路人視角下的公交車交通事故視頻，李良從懸浮車上下來，干凈利落的短發(fā)，堅毅的眼神，拍攝者于視頻最后露了臉，是個年輕的男孩兒，也許高一或者高二。
鄭立虛著眼睛問李良，“你沒事吧？”
“什么？”
李良的聲音小了些，鄭立沒在意?！拔以诰W(wǎng)上看到你和公交車的視頻了，人怎么樣，沒受傷吧？”
“視頻里看不出來？”李良的聲音帶著笑，鄭立把地上的煙頭踩了又踩，然后問，“你現(xiàn)在在哪？”
“問這個干嘛？”
鄭立瞇著眼睛，視線從奇霧山挪到郭云與林教授的身上，他的咬肌動了動，聲音大了些，“你在哪！”
“……”
通訊被李良單方面掛斷，鄭立把傅馬從遠處喊過來，氣急敗壞的說，“信息發(fā)給你了，去找，把李良那小子給我?guī)н^來！”
“額，”傅馬看著大發(fā)脾氣的鄭立，小心翼翼的問，“這是怎么了，鄭隊？”
鄭立一把抓住傅馬的領(lǐng)口，“現(xiàn)在就去，最快速度，明白嗎？”
傅馬咽了口唾沫，發(fā)怒狀態(tài)下的鄭立整個SCA無人敢惹，他不得不立馬應(yīng)聲說道：“我現(xiàn)在就去，現(xiàn)在就去。”
看著傅馬的背影遠去，鄭立又點燃一支煙，一口氣吸到最后。煙霧繚繞之中，鄭立回憶起了視頻里腰腹被染紅一片的李良，他旁若無人的樣子和瑟瑟發(fā)抖的乘客讓他記憶深刻。特寫鏡頭里的他與救人時的眼神判若兩人。
不僅如此，鄭立與他的對話期間，李良那邊穿插了數(shù)道低喃聲與一兩句李良的過去。
?。ā鞍坠馒B，鄭立，白孤鳥……”
“有個男孩，男孩……男孩，我不知道，他突然闖到我的車前……男孩，男孩，進山，進山，山，進山……”
“視頻……進山……視頻里……進山……看……進山進山，進山，進山，看不……進山……對不起……視頻里看不出來？”
“陸民，陸民，陸民危險！進山……問這個干嘛？”）
鄭立一腳踢翻腳邊的凳子，沖進辦事處，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郭云，但郭云的眼神反而才像是這處地方的主人。她回望著把憤怒兩字寫在臉上的鄭立，輕聲說，“看來不必等到清晨了。是您認識的人，是嗎？不然您也不會如此失態(tài)了?！?p> 鄭立的嘴里發(fā)出清楚的磨牙聲，他吸入一口空氣，接著把金絲眼鏡摘下來，折好放進上衣內(nèi)里的口袋中后，這才說道，“他叫李良。”
“是嗎，真是個好名字。”郭云從凳子上站起來，她昂首挺胸的看著鄭立的眼睛，“他什么時候到？”
鄭立的手掌在衣服兜里握成拳頭，他聲音低沉的說道，“你是不是還有些事，沒有說清楚？”
郭云點頭，“的確，但最好等您的朋友到了再說，這樣可以省許多時間?！?p> “現(xiàn)在就是你的時間，郭小姐?！?p> 郭云感受到鄭立正處于即將爆發(fā)的邊緣，她在心中稍作衡量后，坦然的回答道：“好吧，我不在乎一會兒多解釋一遍。不管您的朋友發(fā)生了什么，他或許受了傷，如果傷了別人……”郭云聳聳肩，“他自己的傷勢在進山時會被奇霧山治好，完好如初，并且他的其他狀態(tài)，神志不清，胡言亂語諸如此類的情況也會恢復(fù)。這些東西猶如枷鎖，是為了確保被奇霧山挑選上的人務(wù)必會進山的手段，而奇霧山本身，就是那把救命的鑰匙?！?p> 鄭立并不打算繼續(xù)懷疑郭云，他繼續(xù)問道：“什么時候能出來？”
“不知道，”郭云搖搖頭，“能從這座山里出來的人，寥寥無幾?！?p> “……”鄭立默然不語，表情愈發(fā)可怕，他換了一個話題問，“這座山是誰在控制？”
“也不知道。也許您的朋友能為您在山里找到答案?！?p> “希望如此?！编嵙⑥D(zhuǎn)頭離開，撥通傅馬的電話。
在鄭立離開后，郭云腳下不穩(wěn)，差點摔倒，林教授適時扶助她的胳膊，擔(dān)憂的問，“你沒事吧。”
郭云微笑著回答，“沒事，教授，你放心，一定會找到囡囡的?！?p> 林教授的眼眶一紅，他不忍又不舍的說，“交給SCA吧，他們……”
郭云阻止林教授繼續(xù)說下去，“您的事，我不放心交給任何人。更何況，我也必須得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