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解開他臉上的紗布,用酒精消了毒,又拆了上面縫著的線,陳楊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原本還算帥氣的臉,上面卻多了一條疤,陳楊伸手去摸了摸,然后發(fā)起狂來,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醫(yī)生在一旁勸道:“陸少爺不要生氣,這個只要在做幾次手術(shù),基本是可以去除的,留疤的幾率也很小。”
陳楊指著門口,開口道:“滾,快滾?!?p> 醫(yī)生灰頭土臉就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西裝革履,神采奕奕,看著一地狼藉,卻沒有責罵,反而是溫聲細語地說道:“這是給你新辦的身份證,改了個名字,從今天起,你就叫陸終南了,是我陸氏集團高高在上的太子爺,你,得配得上這個名字,陸終南?!?p> 出了品鑒閣,沈棠倚在門口的柱子上抽煙,抽到第四根的時候,唐秋景才出來,“你怎么跑那么快?。客饷娌焕鋯??”
沈棠搖搖頭,冷?這里怎么會冷的過北方的冬天。“里面太悶了,出來透口氣?!?p> “哦哦好吧?!碧魄锞暗皖^在手機上找代駕:“你剛才也喝酒了吧?那就不能開車,我找找代駕?!?p>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代駕來了,是個挺年輕的男孩子,戴著一頂毛氈帽,半張臉都遮住了,“有這么冷嗎?”唐秋景要去掀他的帽子,男孩往后面退了幾步,“你這人好沒禮貌。”
唐秋景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她從小家教嚴,對人一定要有禮貌,但是骨子里叛逆,又總是帶著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你未成年吧?”唐秋景爬上車。
“上個剛滿。”男孩說道。
唐秋景系安全帶的手一抖:“剛滿?那你哪來的駕駛證?”
“考的啊?!蹦泻⑤p聲說道,抬眼看向后視鏡,后排的沈棠頭暈,靠在車窗上,男孩將車窗打開一點,讓車里透透氣。
唐秋景暈暈乎乎靠著座椅睡著了。
沈棠看著飛快倒過去的景物,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陳楊的場景。
那是初二的國慶節(jié)過后,班上突然轉(zhuǎn)來一個轉(zhuǎn)校生,穿著一件舊校服,站在講臺上有些局促,班主任讓他自我介紹,他低著頭,小聲說:“我叫陳楊。”然后就沒了。
剛開始的陳楊內(nèi)向,不愛說話,但是他卻早早就注意到了班上那個說話聲音最大的女孩子,她笑的也很大聲,每次班主任突襲教室時都會說:“沈棠!你聲音能不能小點!我在校門口都能聽見?!比缓蠼淌揖蜁l(fā)出一陣哄笑聲。
當然這都只是夸張的說法,就像從小到大,班主任總會說:“你們班是我?guī)н^最差的一個班!”一樣,只是習(xí)慣夸張而已,就像在沈棠記憶里,她從小到大,待過得每個班都是最差的,但是杜仲成績那么好,年年拿獎拿到手軟,而且他們從小學(xué)二年級開始,就一直是一個班,那樣的天之驕子,也撐不起一個班的好壞嗎?
沈棠始終不明白。沈棠第一次注意到陳楊,是在一節(jié)體育課過后,那天難得的好太陽,男孩子們打完球身上都出了一身汗,學(xué)校有公共澡堂,陳楊身上也出了汗,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后來就是陳楊的噩夢了,北方人多用公共澡堂,沒有任何隔板,男孩子們就光溜溜地站一起洗澡,陳楊一進去就后悔了,里面的畫面真的是不能用言語形容,陳楊縮著脖子想走,最后卻被同學(xué)拉了回去。
最后的結(jié)局當然是陳楊“被迫”和他們一起洗了澡,班上同學(xué)就在班上傳:那個南方來的男孩子,和個小姑娘似的,都不敢洗澡。
從外面進來的杜仲笑道:“瞎說什么呢!每個地方的習(xí)慣不一樣好吧!我們北方不是還怕他們南方的蟑螂呢嘛,你是不是不怕!”剛才還在笑的男孩子閉了嘴。
沈棠回過身,看著那個坐在第四排靠窗位置的少年,陽光瀟瀟灑灑地灑在他身上,他抬頭,和沈棠的目光對上。
沈棠說:“陳楊啊,你別怕,以后就習(xí)慣了?!鄙蛱男χ?,笑里帶著北方冬天里才有的溫煦。
“到了!”男聲將沈棠的思緒帶回,沈棠反應(yīng)過來,下車。
是沈棠的住處,等下男孩還要送唐秋景回家。沈棠拿好東西,起身時不小心撞到了后腦勺。
“小心點?!蹦泻⑻嵝训?,沈棠正打算說句謝謝,結(jié)果又聽見男孩說道:“撞壞了可賠不起啊?!?p> 沈棠滿頭黑線,關(guān)上車門就上了車,男孩看見她上樓,將帽子取了下來,靠在椅子上回憶到,在BJ的墓園里,一襲白裙的女子,清冷高貴,像是一束百合花,可是現(xiàn)在,又像是一束沉默寡言的梅花,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那滿是悲傷的臉。
唐秋景醒來,看看窗外:“到家了?”
男孩抬手掛擋起步,說道:“這不是你家,還有一會兒呢!”
唐秋景抓抓頭發(fā),又繼續(xù)睡了。
老舊的筒子樓對面,有一排槐樹,槐樹下停了一輛黑色的寶馬,男人靠在車門上,可以看見那個筒子樓的二樓,那個亮著的窗戶,一個女人的身影晃過,而后,女人又回來,手里不知道抱著一個什么,男人看了好一會,才知道,那是條狗。
男人將手里的煙熄滅,丟在地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個疤在無數(shù)次的整容手術(shù)上已經(jīng)漸漸淡了下來。
男人嗤笑一聲;“你怎么還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而且還那樣的心安理得?!?p> 沈棠給重重喂完狗糧,把重重抱在懷里掂了掂,“你這傻狗是不是又重了?還真是對得起你的名字?!?p> 將重重放到地上,沈棠自己去洗了澡,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晚上十點,沈棠趴在床上,逗著重重玩了一會就睡著了。
是人聲嘈雜的酒吧,里面燈紅酒綠,年輕的身體在舞池里扭做一團,穿著一件白色短袖的沈棠從人群里穿過,前面是杜仲,沈棠耳朵上戴著無線耳機,聽著里面的指揮,在三樓的包廂外,那里有兩個房間,里面有正在進行毒品交易的人,杜仲帶著三個人在對面的房間外,沈棠帶著三個人在這邊,杜仲對著自己做了個手勢,沈棠點點頭,一腳踹開門,接著就是將里面的人制止。
沈棠怎么都沒有想過,會在那樣的場景下再次遇到陳楊,陳楊推開門,穿著服務(wù)生的衣服。
陳楊的衣服口袋里,有一包海洛因。
“不是我,我沒有,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那時沈棠沒有相信他,可是明眼人仔細想想,一個服務(wù)生怎么會那么堂而皇之地將毒品放在口袋里?
可是她不相信他,和他扭打到一起,她將他摔倒在地,那地上滿是酒瓶的碎渣子。
陳楊抬起頭看她,嘴角長長的一條口子,流下了鮮血,他看著她笑,那傷口直至耳垂,他笑起來,像極了美國漫威電影里的小丑。
“原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么的不齒?”
“原來,生在泥潭里的人,永遠都別想高貴。”
沈棠從夢中驚醒,抬眼看著天花板,從夢里驚醒時帶著一身的汗,沈棠看了看手機,才早上五點多,沈棠爬起來拉開窗簾,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沈棠盯著這黑暗,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
電影臺詞有這樣一句。
他說:“歡迎來到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