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就是陸終南帶著沈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沈棠說什么都不讓陸終南在給她推輪椅了，上次他那樣玩她，她真的是人在前面飛，魂在后面追好嗎！
她就喜歡杵著拐杖自己走。
因為剛剛過完年，家家戶戶還沉浸在喜悅的氣氛里。
村子的角落里，有一家老舊的電影院，其實(shí)算不上電影院，就是一家放映室，那里可以自己租碟片，自己在放映室里看。
陸終南帶著沈棠去時，那個老板剛好開門，是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佝僂這背，陸終南記得他，小時候就在這里，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老爺爺還在這里。
老爺爺看見陸終南進(jìn)來，拿起自己的旱煙袋，敲敲柜子：“想看什么自己找?！?p> 他最后一次來這里，是看的《大鬧天空》，孫悟空一棒子就打垮了凌霄寶殿。
多年過去，店里的一切都沒變，陸終南像做了一場夢，醒來自己還住在這個小漁村里，不曾離開。
“看什么？”陸終南問身后還在左顧右盼的沈棠。
沈棠回過神，指著架子上的碟片：“這個?！?p> 是巖井俊二的《情書》。
沒想到這里還會有這部電影。
說是放映室，其實(shí)小的可憐，最多坐下十個人，老爺爺把碟片放進(jìn)去，白幕上出現(xiàn)影像，白皚皚的大雪，女主藤井樹在雪地上步履蹣跚。
老爺爺吸了口煙，獨(dú)自出去了。
沈棠興致勃勃，盯著白幕。
陸終南抿著唇，一言不發(fā)，雙手環(huán)抱，他很少看文藝片。
可能是沈棠在身邊，他難得的沒有打瞌睡，安安靜靜和沈棠坐一起看這部片，陸終南聽見電影上的女主說：“你好嗎？我很好！”
這個故事很唯美，兩個一樣名字的少年，在年少時期的小暗戀，那個少年很美好，站在窗簾后面，風(fēng)輕輕吹起，他拿著本書，一抬頭，就驚艷了歲月。
看到這里，沈棠轉(zhuǎn)頭看了看陸終南，他的側(cè)臉在影片的光亮下顯得柔和。
他咽了下咽喉，沈棠盯著他的喉結(jié)。
他突然轉(zhuǎn)頭看著沈棠：“看什么？”
沈棠瞇著雙眼：“看你?！?p> 陸終南突然伸手蓋住沈棠的臉：“看你的電影去。”
沈棠被他的五指蓋著臉，揮手打掉，回頭去看她的電影。
陸終南不自在地揪了一下領(lǐng)口，他剛才差點(diǎn)沒忍住去親她，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最開始他只是生氣，生氣沈棠不相信他，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生沈棠的氣，他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對她念念不忘，卻遲遲沒有回響。
她的那雙杏眼，著實(shí)好看，陸終南突然想到一句老話，桃養(yǎng)人，杏傷人，怪不得沈棠一雙杏目，卻差點(diǎn)要了他的命。
電影放到結(jié)尾，女主藤井樹才知道這場漫長的暗戀里，自己才是主角。
沈棠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上，白幕黑了下去，老爺爺走了進(jìn)來，敲著旱煙袋：“電影完了，出來吧?！?p> 沈棠沒聽懂：“什么意思？”
“曲終人散的意思。”陸終南站起來拉沈棠，“走吧?！?p> 出了小店，兩個人沿途直下，沈棠跟在陸終南后面，陸終南雙手插兜，時不時回頭看沈棠一眼，下面有一個小集市，就是幾個老奶奶擺的小攤，賣的一些小玩意兒。沈棠跛著腳跳過去，看見臺子上放著用貝殼做的小飾品。
“阿婆，你們做這些有人買嗎？”這個漁村看起來好像沒多少人，連游客都沒幾個，婆婆說了句什么，沈棠沒聽懂。
陸終南上前來：“只是做著打發(fā)時間，也沒有想掙錢，我小時候，也會有阿婆在這?！?p> 伸手拿起做的貝殼項鏈，陸終南看過去，就這個最好看。沈棠墊著腳：“這個挺好看的。”
問了價錢，從口袋里掏出現(xiàn)金，老人一般不用微信，就算有微信也是家人的，掙的錢還是得不到，陸終南習(xí)慣性的給老人現(xiàn)金。
“這么個玩意兒一百？”沈棠拿著貝殼做的項鏈問道。
陸終南揚(yáng)眉：“五十，我讓老人別找了?！?p> 沈棠沖他豎起大拇指，有錢人的任性，陸終南懶得理她，帶著她來到漁民停船的地方。
長腿一躍就上去了，船是鐵的，因為年久，所有上了銹。
回身去拉沈棠，右手拿她的拐杖，左手去摟她的腋窩，沈棠被摟上來，倒是硌著她了，爬上船還在揉自己胳肢窩。
“這船廢了吧？”沈棠用拐杖戳了戳。
陸終南點(diǎn)點(diǎn)頭：“的確有年頭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用。”說著就拿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走到駕駛座，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燃料，方向也沒用了。
“可惜了?！鄙蛱呐吭诖膰鷻谏希骸澳銜_船嗎？”
他回頭看她，沒有說話，從小長在海邊的男孩子，對大海都有著迷之執(zhí)著。
“有時間在帶你來開船?！标懡K南收回手，將手機(jī)放回口袋里。
沈棠坐在甲板上，抬頭看天，月亮漸漸圓了，周圍圍繞著星星。
天上有多少顆星星？這至今是個未解之謎。
手里還拿著剛才在婆婆那里買的貝殼項鏈，四個小貝殼，中間系著小小的鈴鐺，稍微一動就有響聲，沈棠把它繞在手腕上。
“搖啊搖，
阿媽斗挽茄，
挽偌濟(jì)，
挽一飯籬，
也欲食，
也欲賣，
阿公講欲滾，
滾爛爛，
一人分一半，
盛滿滿，
一人食一碗?！?p> 他的聲音清冷，低啞，像是在讀一首詩，如同山溪，緩緩而流，沈棠撐著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靜靜聽他唱完，扭頭看他：“沒想到你唱歌挺好聽的。”誰能知道，他是一個連生日快樂歌都會唱跑調(diào)的人。
“這是閩南童謠？”
陸終南點(diǎn)點(diǎn)頭，小時候，阿婆常常唱給他聽，久而久之就會了，
“對了，我記得你是少數(shù)民族，那會高考，你還加分了，可把我們眼紅壞了，我就不能理解了，中國五十六個民族，怎么五十五個加分，就我們漢族不加分?！鄙蛱倪€在憤憤不平。
陸終南沒忍住笑出來，說道：“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的確不公平。”
沈棠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就是?！?p> 可是這是國家規(guī)定，自然是有道理的，日常吐槽一下也不為過吧。
陸終南抬頭看天，繼續(xù)唱到：“阿公講欲滾，滾爛爛，一人分一半，盛滿滿，一人食一碗。”
沈棠看他，溫柔的風(fēng)，漫天的星，清冷的月，安靜的海，還有唱歌的人，一切都剛剛好。
暮朝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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