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凝霜松林（1）
確定了這一點，蘇慕白的理智瞬間恢復(fù)了。他也用唇語對葉城說：“難得你還叫她一聲師妹。你告訴我這些，你師父可知情？”
“不知?！比~城繼續(xù)低聲道：“柳眉師妹曾在我修煉受傷時相助過我。之后還告訴我，若傷勢反復(fù)可到素心殿找她。所以今夜我才能找到這里。”
蘇慕白看著葉城掙扎的表情，微微嘆了一口氣，說：“你與你師父不一樣。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你應(yīng)該另擇去處。”
葉城無奈一笑，說：“多謝蘇師兄。我還在受罰幽閉期間，不能多留，再會。”
蘇慕白點了點頭，葉城才一轉(zhuǎn)身，消失在了黎明的黑暗中。
暮云山頂。
柳眉張開眼，就看到細碎的月光透過漆黑的松枝，灑落在地上斑駁如畫。再一近看，只見凌夜閉目端坐著，自己竟躺在他懷中。他的眼瞼下面，一條黑色的血痕，依然冰凍干涸，身上附上了一層冰霜，保持這抱住她的姿勢，倚靠在一株松樹下，陷入了沉眠。
沉眠是修行之人一種降低自身體力和法力消耗的狀態(tài)，類似于動物的冬眠，通常只有在絕境中才會使用，使肉體所有的能量僅用于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動，但是意識是保持清醒的，也可以自行打破沉眠狀態(tài)，在遇到危險時切換回正常狀態(tài)。
“你……為了救我，使自己陷入了絕境？”柳眉驚聲低語。
“我找了三年，才找到一個可能為我解蠱的人，”凌夜打破了沉眠，沙啞的聲音低語道：“所以，你不能死?！?p> 柳眉道：“你也許還能找到下一個解蠱之人，真的需要如此犯險……”
“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凌夜打斷柳眉說：“我必須在青云樓開啟之前，解除蠱毒的束縛，而現(xiàn)在距離開啟之日，不過三月?！?p> “青云樓！”柳眉驚道：“你要登頂青云？”
凌夜不語。
柳眉自嘲的笑起來，喃喃自語：“我早該想到的，你們兄弟，年紀輕輕，就有此修為，有沖擊青云劍仙的理想，是當然的。”
她又道：“仙門曾有傳聞，‘青云直上九重天，千層白骨一劍仙’。既是如此兇險，我定會在你入樓之前，解你之蠱?！?p> 凌夜輕啟薄唇：“愿你守信。”
他隨之睜開了雙眼。這一睜眼，柳眉瞬間如掉入了冰窟！
柳眉看到那雙眸子，血絲蜿蜒，如同破碎后被縫補了起來，瞳孔黯淡無光，甚至照不出人影！
柳眉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應(yīng)該看不見了吧！他竟然為了救自己，犧牲掉了如此強大的重瞳？柳眉顫聲問：“凌夜……你……看得到我嗎？”
凌夜淡淡說：“我的確雙目已盲，但是身負法力和靈力，依然可以感知周圍的一切?！?p> 柳眉看著他，凝眉道：“可是你的法力和靈力，也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換來的是沉默。
柳眉又問：“你究竟是如何斬斷血咒的，要知道血咒之力，遠遠強過法力！”
“重瞳秘境?！绷枰拐f：“我的重瞳可以將任何東西強行引入一個秘密空間，那個空間只有自己才能進入，我叫它洞天境。”
柳眉：“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一瞬間撲滅了應(yīng)榮施加了帶血咒的火法術(shù)，也是將火納入了洞天境？”
凌夜：“是。”
柳眉：“可是進入洞天境內(nèi)，你又如何善后呢？”
凌夜：“洞天境是一個可以由我自行控制的世界，所有的東西一旦納入洞天境，便能被我操縱自如?！?p> 柳眉：“所以最難的環(huán)節(jié)在于，如何將事物納入洞天境？”
凌夜：“不錯?！?p> 柳眉聽得，突然“撲哧”一笑。
“你笑什么？”凌夜問。
柳眉輕笑道：“我在笑，這片刻功夫，我們說的話，似乎比相識一月以來所有話加起來還多?！?p> 凌夜竟也淡然一笑：“現(xiàn)在你我二人除了說話，似乎也無力做其他?！?p> “你就沒有什么要問我？”見凌夜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又主動提示道：“比如，我精血幾乎耗盡，為何還能醒過來？”
“為何？”凌夜配合的發(fā)問。的確，精血耗費到如此程度，有可能會長睡不醒、形同傀儡。
“我也不知道為何。”柳眉垂下眉頭，靜靜說：“很多次，我都覺得若自己此刻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醒來，可是，我還是醒過來了。后來我想，許是我血液中蘊藏的力量，它能使枯木重生，興許也在不斷的修復(fù)我的身體?！?p> “嗯?！绷枰贡硎菊J同。
“你可愿一試？”柳眉突然道：“試著喝下我的血，也許你就能恢復(fù)了?！?p> 凌夜一凜，冷聲道：“我并非嗜血的妖物?！?p> “那是你還不夠絕望！”柳眉笑意里，帶著些譏諷，抑或是自嘲，緩緩說：“當日我被驅(qū)逐下山，法力盡失，久違的嘗到了饑腸轆轆的感覺，那種餓，我生平不愿再體會。絕望之下，我曾飲下飛禽走獸的血?！?p> 凌夜早知道她是生死線上徘徊的人，聽到這些，仍然暗暗吃驚。以為她面對的是刀劍和無恥之徒，竟還有凡人的饑寒交迫。不由發(fā)問：“你為何做到這個地步？”
柳眉道：“我也不知，或許我該保留尊嚴死去。可是每每放棄，閉上眼睛，就有一個吶喊聲，穿透重重迷霧，直達我耳邊。她在喊：不管發(fā)生什么，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經(jīng)歷了什么，一定要活下去?；钪?，不管是欺騙，還是茍且，都要活著！”
凌夜：“這個人是誰？”
柳眉頓了頓，才說：“我也不知道。”然后，她吃力的抬起手，又道：“我們一旦被凍僵，就很難再醒過來了。”說話間，她哧啦一聲的劃破了手腕，血緩緩的被擠壓了出來，她舉起手，用力的將不多的血液往創(chuàng)口處擠壓推送，并將傷口貼上了凌夜的唇。
凌夜聞道血腥味，稍有猶豫，最終還是小小的啜了一口，霎時間，他如墜入了一個汩汩冒著氣泡的溫泉，燥熱和輕飄感，詭異的交織在一起，讓他莫名的覺得身體在迅速的恢復(fù)著力量。
“如何？”她問：“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讓人飲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