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罐子村的陸仁炳,就聽到了更多的在外面聽不到的瓜。雙水村的瓜最多。先是孫少安的叔叔孫玉亭跟死了丈夫的王彩娥搞破鞋被金家人堵在了窯里,然后王彩娥的娘家人得到消息過來砸了金家,兩家人打的頭破血流。
然后氣憤不過的兩家人,又去砸了遇事不出頭的支書田福堂的家,田家人當(dāng)場不干,楚漢相爭變成了三國大戰(zhàn)。造孽的孫玉亭早就趁亂跑了。
雙水村發(fā)生的事早就成了整個石紇結(jié)公社,最轟動的新聞。好強了一輩子的田福堂,算是把老臉丟了個精光。
然后為了急于挽回面子的田福堂執(zhí)行了,早就籌劃好的大事,用炸藥炸毀廟坪山和神女山,利用炸平的山頭,筑壩攔住五里長的哭咽河。可惜山頭是炸平了,還炸死了那個跟陸仁炳一起挨批斗的傻子田二。
孫少平的兒子也是在那天出生的,還沒等陸仁炳他們?nèi)⒓雍⒆拥臐M月酒,孫少平就挨批斗了。原因是他想學(xué)著東部某些地區(qū)的做法,搞土地承包。不過好在只是計劃沒有具體實施,一場批斗少不了。
反正不管怎么說吧,除了愛出風(fēng)頭的雙水村,其他村莊的事情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值一提。
不過隨著年節(jié)的到來,一件在高原上銷聲匿跡了十幾年的活動要恢復(fù)了。春節(jié)鬧秧歌,還有正月十五晚上鬧燈,這一天石圪節(jié)村,罐子村,下山村等五六個村的秧歌隊,都來打彩門,轉(zhuǎn)九曲。
田福堂和幾個村的支書是總料理,孫少安這些干部負(fù)責(zé)布置會場,裝高粱和蘿卜做成的油燈。村里的老頭老太,大姑娘小媳婦,都打扮的花花綠綠,在廟坪那里練秧歌。孫少平帶著年輕人在學(xué)校里練小戲。
罐子村這里,陸仁炳作為知名二流子也給安排了角色。王滿銀雖然是個二流子,但是嗓子不錯,也愛扭個秧歌,唱個曲兒什么的。這次孫蘭花也就愛王滿銀這股騷情勁兒。所以這種幾個村子大比斗的熱鬧場合,還真少不了他這種二流子。
本來陸仁炳還不太情愿,畢竟他好賴也是個縱橫諸天的強者,被拉來跟一幫老頭老娘們比秧歌算是腫么回事,傳出去,還不被諸天大佬們笑話。
但是看著孫蘭花和貓蛋狗蛋崇拜的目光,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裝扮上了。鼻子上畫了一塊白,身上斜掛著驢串鈴,手里甩著繩刷子,丟腿撂胯的扮”開路小丑“。
你還別說,正如大佬女妝只有一次和無數(shù)次。扭秧歌,扮小丑也是會上癮的。跟著罐子村的隊伍合練過幾次后,隱藏在陸仁炳心里的那股騷勁兒,就徹底激活了。
不,不是陸仁炳的,是王滿銀的騷勁兒,他陸仁炳是不肯能騷的,幾輩子都不可能。陸仁炳的開路小丑,出彩程度可是僅次于傘頭王明清。
正月十五這一天,孫蘭花抱著貓蛋狗蛋回了雙水村,占據(jù)有力地形,看熱鬧。這也是鬧秧歌的習(xí)俗,村子里在外面工作的,出嫁的閨女都要回娘家,熱鬧。
陸仁炳一早就裝扮好了,在打谷場跟大部隊會合,然后隊伍就開始敲鑼打鼓的往雙水村進(jìn)發(fā),一路上吹吹打打,扭來扭去,罐子村的村民一路護(hù)送。
快到雙水村的彩門時,雙水村的秧歌隊出迎,雙方在彩門下相遇,兩邊的鑼鼓敲的震天響,誰也不肯示弱,兩個村子鞭炮炸的人耳朵發(fā)麻。雙方的隊伍開始扭起來,陸仁炳的小丑,扭的花樣百出,惹得兩個村子的小孩子跟著笑鬧。站在高處的貓蛋狗蛋,兩雙眼睛盯著他爹,小手都拍紅了。
孫蘭花看著騷氣的男人,笑的嘴巴咧的能塞個大南瓜。雙方扭的實在是熱鬧,圍觀的女人,男人,都忍不住跳進(jìn)圈里,露兩手了。彩門處成了歡樂的海洋。
雙方的隊伍擰成了蒜辮子,這時候雙方的隊伍開始了扭秧歌。罐子村這邊露臉的是傘頭王明清,雙水村那邊迎戰(zhàn)的是田五,這兩個人都是有名的鐵嘴,信天游張口就來,騷曲小調(diào),手拿把掐。
王明清傘頭一點,雙方鑼鼓戛然而止。王明清開口唱
“鑼鼓停聲,我開音,萬有親朋你細(xì)聽:轉(zhuǎn)九曲來到雙水村,不知你們栽下些什么燈?”
王清明唱吧,圍觀的眾人齊聲叫好,鑼鼓重新敲起來。
對方的傘頭田五不甘示弱,他把傘把一劈,鑼鼓聲立即落下
“罐子村的親朋你細(xì)聽,歡迎來到雙水村,你問我們栽下什么燈?今年和往年大不同,西瓜燈,紅騰騰,白菜燈,綠蓁蓁,韭菜燈,翠錚錚·····”田五果真不是蓋的,一口氣唱了幾十種燈,唱的如同一串鞭炮爆響,人群隨即掀起了歡騰的聲浪!
兩個傘頭你來我往對足了是個秧歌,雙水村就散開了自己的大門,歡迎罐子村的秧歌隊進(jìn)來,兩家隊伍混合編隊,兩個傘頭并排引路,龐大的秧歌隊就一路偏偏舞蹈的想村中走來??礋狒[的人群就隨著秧歌隊,在公路邊涌動。
村子南北先后堵了幾十輛車,司機(jī)們看到是秧歌,也興高采烈的跳下車來,去看熱鬧了。
陸仁炳全程參與,一路騷騷氣氣的扭著秧歌,突然他就有點被自己感動了。
這樣的熱鬧場景,或許還能再有個十來年的風(fēng)光。等到改革的春風(fēng)刮過黃土高原,這里的土地將再也留不住年輕人,等到了新世紀(jì),年輕人都不能在家過完元宵節(jié),這熱熱鬧鬧的秧歌最紅也只能淪為所謂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只剩下一些舞不動的老骨頭還在堅守。
黃土地上的年輕人,不再依靠土地上那點產(chǎn)出,也就不再熱愛這片土地上長出的莊稼,也不再看得上有點土里土氣的文化。
也許只有午夜夢回的時候,才能再想起家鄉(xiāng)的大秧歌,還有那花花綠綠,造型各異,略有些粗糙的花燈吧。
不過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狀態(tài)的陸仁炳,也顧不上傷春悲秋,開始忘情的跳起來。其他五個村子的秧歌隊也來了,天漸漸黑了,河邊亮起了各種顏色燈。小孩子手里也提著自制的各種燈火。狂歡一直持續(xù)到了很久。
白癡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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