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選拔尖戶的活動終于來到了原西縣,各個村莊都要求選一個拔尖戶,然后開表彰大會。評選標準,就是萬元戶。
嗯,罐子村的符合條件的有很多。但是大家誰也不愿意出頭。額,自家有錢,箍新窯,娶媳婦,買自行車,買縫紉機,買收音機,這些都行。但是聽說是出風頭,誰都不愿意去。
王滿貴問到誰,誰就拿陸仁炳當擋箭牌?!霸蹅兇遄畲蟮呢斨鞫疾蝗?,我算什么拔尖戶?,不去,堅決不去,俺們家不拔尖。
雖然這年頭,大家都已經(jīng)看出來不會走回頭路了,但是這種夸富的思想還是與千百年來的傳統(tǒng)相悖。沒錢的時候要面子,有錢的時候,就要藏拙。不然指不定就會招來災禍。
這年頭向金富那樣的三只手又開始猖獗起來,罐子村還好。其他村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多起,半夜里家里的豬羊,被人牽走的惡性事件。
派出所過來都破不了案。這要是在縣里出了風頭,回來被人盯上了怎么辦?
王滿貴想讓陸仁炳,陸仁炳堅決拒絕。開玩笑,他的底子可不干凈。萬一到了城里碰見老客戶怎么辦。現(xiàn)在打擊票販子的風頭可還沒過去呢。
最后沒辦法,王滿貴讓各家各戶,出一個當家人來抓鬮,抓到誰,算誰。嗯,陸仁炳已經(jīng)提前作弊把自己的名字給抽了出來。
最后是王老拐抓到了,他以前是二流子,愛出風頭,可是自從發(fā)了財,娶了媳婦之后,突然老實了。尤其是年后,他老婆給他添了個大胖小子之后,這家伙瞬間就成了正經(jīng)人。
不僅顧著自己的小家,還把老婆家的幾個小的,也都照顧了起來,與前幾年簡直判若兩人。誰見了都得調(diào)大拇哥。
這次他抽到了出風頭的簽,放在以前那肯定是要把牛都吹到天上去,現(xiàn)在卻不行了。
“書記,你看我們家,大的小的一大堆,我這都要申請救濟金了,哪還算的上拔尖戶,我去了誰也不服氣啊。要不還是讓王滿銀去吧,他去我們都服氣?!?p> “我呸,王老拐,你少給我扯,去年給你分了一萬五,今年年底估計又是兩萬多,你平時還拿著工資,這里坐的就屬你掙的多,還在這哭窮。是不是不想干了?認賭服輸哈,要不然,老子把你的股份退了,把你小望集上銷售經(jīng)理的職位擼了,讓你真的吃救濟去?!?p> 歪在炕上磕著瓜子看戲的陸仁炳,及時發(fā)揮了自己大財主,大股東的權威,強勢鎮(zhèn)壓王老拐。這個頭不能開,我王滿銀可以發(fā)財,但是你們不能說。俺就是要做罐子村村霸的男銀。
“銀哥,我錯了,我認好吧”王老拐果斷認慫,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部成了軟骨頭,開始拍陸仁炳的馬屁。氣氛一時和諧了起來。
王滿貴趕緊,叫老伴擺上了酒菜,罐子村的一干富翁,開始大吃大喝,恭喜王老拐榮升罐子村拔尖戶。
陸仁炳很滿意自己的村霸身份。
其他村里的拔尖戶選擇,就比較難。說實在的純收入達到萬元戶的標準,對純靠種地的農(nóng)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萬元戶,必須干副業(yè)。
所以這次大會上,很多村子選送的拔尖戶都是有很大水份的。有的是集中了全村之力,打造出來的面子戶。不過這些戶的收入水平,比一般村民高,那是肯定的。
孫少安是雙水村的拔尖戶,他也去參加了表彰會。他的心倒是不虛,不過他最近也陷入了麻煩。一直幫著他燒窯的師傅,回老家了。
他感覺自己學的差不多了,手里有了點錢,就想弄一個大型的輪轉(zhuǎn)窯。算了一下賬,他這兩年掙的錢全搭進去都不夠,還得再貸點款。
公社里他的同學很支持,還說要請縣里的領導去他的磚窯視察,他現(xiàn)在雄心勃勃想大干一場。所以對參加這個表彰大會并不感興趣。但是他的磚瓦廠實在是十里八村,算的上的工業(yè)企業(yè)。
從村里到公社,都不允許他退縮。表彰大會上,領導講了話,給他們這些代表發(fā)了獎狀,然后披上大紅花,在城里游行展示,場面很熱烈。陸仁炳帶著老婆孩子,也擠在人群里看到了大出風頭的拔尖戶們。
王老拐一輩子都沒有這么露臉過,大汽車上的他,臉紅的像猴屁股。他旁邊的的孫少安也很激動。畢竟這種大場面,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jīng)歷一次。
嗯,咱陸仁炳可不愿意出風頭。嗯,他記得很清楚,那幾輛拉著拔尖戶的大卡車,跟前幾次公捕公判大會時,用來拉罪犯的車是一樣的。
嗯,不吉利,很不吉利!
果然,等到大會結束以后的一段時間,拔尖戶家被小偷光顧的有不少。王老拐家也進了賊,好在罐子村的民兵隊很給力,當場抓到了三個毛賊,打了個半死后,押送到了派出所,估計能破不少積壓的案子。
孫少安家倒是沒遭賊,但是他也陷入了困境。回去之后,他就去貸了款,發(fā)動全村人,開始蓋起了大型的輪磚窯,十三孔,有一根高高的大煙囪。在整個原西縣都是獨一份兒。
這座窯投入使用后,燒一次窯就能出十幾萬紅磚。為了燒窯,陸仁炳還特意請了一個大師傅。
窯建成后,陸仁炳一家特意去看了一下,輪窯的規(guī)模確實很壯觀,光是那高高的大煙囪看著就眼暈,陸仁炳也挺佩服孫少安的魄力。
燒第一窯磚的時候,孫少安果然托他同學,請了縣里的領導來剪彩。
可惜的是,這窯磚燒壞了,他請的大師傅,是個二把刀,技術并沒有學到家。一磚窯全部燒焦了,粘成一坨坨的焦黑焦黑的形狀不規(guī)則的大塊頭,
這種東西,根本沒辦發(fā)用,扔到別的地方,也是占地方。
孫少安望著一窯的廢物傻了眼,請來的大師傅,早就拿了錢跑了路。
這件事對孫少安的打擊是巨大的,面對著一窯的廢磚,他好久都緩不過來氣。
幾年的積累,一下全搭了進去,還欠了一大筆貸款。他這次之所以選擇貸款,而不是找陸仁炳借,就是覺得自己可以獨立了,不用再靠親戚。
看這情形,還是得去求姐夫了。不然的話,光是欠工人的工錢,和貸款就能壓垮他。
白癡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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