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傳說
“也就是說，這批軍需如今涉及的，除了閩州六郡的地方官員和六大家族的商賈，還有就是宛平水師？”
“還有慕家?！?p> “慕家？慕家不是這六大家族之一嗎？”
喬彴搖了搖頭，“慕家不在這六家之中，但卻在閩州六郡中有著特殊的地位?！?p> 凌小悠不禁奇怪的問道：“怎么特殊？”
“慕家出身乃是前朝老臣，門第清貴，其底蘊也是百年名門。先皇稱帝之后，彰顯仁德，便善待前朝舊臣?？赡郊依咸珷攨s是一個耿直的死腦筋，頑固不化，對前朝之事耿耿于懷。雖然先皇對他們厚待，可他卻舉家致仕?！?p> 慕家這事說白了就是之前跟的上司倒臺了，可新來的上司待人接物還算寬和，人家有心想要用你，可你卻給臉不要臉，寧可餓死也不跟著人家。
“致仕？那就是說慕家人不再為臣？不受先皇所驅(qū)？”
喬彴冷笑了出來，“那不過是最窮酸的風(fēng)骨。天下都是先皇的，他這樣做也只是一廂情愿的不受所驅(qū)而已。當(dāng)?shù)度蟹旁谒郊易訉O的脖子上，連個傳宗接代的人都沒了，我看他慕家又能如何？”
凌小悠輕輕咬了咬嘴角，思忖道：“那先皇就這樣默許了？這應(yīng)該算是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吧？”
皇上是一個什么樣的職業(yè)？
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自古皇權(quán)不允許任何人的挑釁，慕家這樣做就等于一巴掌打在了皇帝的臉上，不好看也不好聽。這要是遇到一個暴君，直接拉出去砍頭也不是不可以。
“是要誅九族的大罪。當(dāng)年的慕家雖然是前朝臣子，不過也只是一個四品的文官。這慕老太爺做官時，政績不見得有多出色，可這腦筋那真是個頑固不化。要不是慕羽澤的父親為先皇而死，慕家可能早就被滅族了。”
“慕羽澤的父親？”
這件事就是喬霸花也不知道其中的內(nèi)情，所以喬彴不得不解釋說：“慕羽澤的父親單名一個闡字。先皇曾和慕闡是同門師兄弟，都師從文樞淵文大學(xué)士。慕闡也是文大學(xué)士最小的一名弟子，可天賦卻是最好的。他與先皇相差十七歲，但卻是視對方為知己。
當(dāng)年慕老太爺將先皇登基視為亂臣賊子謀朝篡位，其心當(dāng)誅?？汕俺实坌男鬲M隘，頑劣成性，性格暴戾，驕奢淫逸……連年苛捐雜稅之多，令民不聊生。吏治混沌，貪腐不查，為了謀取一己私利，便可殘害忠良。而當(dāng)年含冤死去的忠臣良將又豈是少數(shù)？
先皇認為如果為君者不能安民心，不能肅吏治，不能謀福祉……那便不配稱為天子，不如再立新皇。
而當(dāng)年慕闡同先皇志同道合，一心想要清君側(cè)，清除那些奸臣佞臣，不讓他們蠱惑朝綱。而新朝建立，慕闡可當(dāng)首功之臣。
只可惜前朝余孽不甘如此喪國，便派了刺客前來刺殺先皇。而慕闡為了保護先皇被一劍刺中了心口，人就這么去了，連先皇登基都沒有看到。
若當(dāng)年慕闡沒有死，如今也能位列三公了。以他的才華，就是封相也未嘗不可?！?p> 原來如此。
這樣的功勛，怎么也能保住慕氏一族了。
“不過……雖然先皇的想法沒錯，前朝的皇帝也確實不是個東西?？稍倭⑿禄剩y道不應(yīng)該從皇室中選人再立嗎？先皇怎么說也是前朝的臣子，他這樣登基也確實名不正言不順。事實上慕家老太爺說的也沒錯。”
“可你不知道的卻是，當(dāng)年先皇帶人進京之后，那前朝皇帝就被嚇?biāo)懒?。先皇最后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前朝皇帝雖然后宮妃嬪無數(shù)，但卻沒留下一個子嗣。而前朝那些個皇族的子弟更是上了折子，都說自己愚鈍，不堪大任，繼承不了大統(tǒng)。最后先皇只能被迫登基了?！?p> “等一下，你說前朝皇帝被嚇?biāo)懒?？?p> 這個結(jié)果倒是有點超綱啊。
凌小悠知道自古當(dāng)皇帝的不是很長壽，可也沒聽說還有被嚇?biāo)赖模?p> “這個說法也是我從父親那里聽來的。不過當(dāng)時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現(xiàn)在也不得而知了。反正就是先皇剛進皇城，這人就死了?！?p> 這種事都屬于皇家辛秘，一般要是說不出緣由的，都是死的不夠光彩。
不說是被嚇?biāo)赖模驼f這么一個如此殘暴的君王，在國破之后便是亡國之君。
想讓他死的人，又豈止是一個兩個。
最后到底怎么死的……也可以YY出無數(shù)個狗血野史。
只不過——
這先皇……被迫登基？
凌小悠手指輕輕的摩挲著下巴，心里想著：這四個字也是好耐人尋味的啊。
“這慕闡都為先皇而死了，哪怕是看在慕闡的情分上，先皇對慕家也是十分容忍。甚至前朝賜予慕家的爵位他都沒有剝奪，還令慕家世代襲爵。而慕家老太爺因為這是前朝的爵位，倒也沒有推脫。
后來慕家回了閩州的祖宅之后，便成了這里的一大世家。雖然不當(dāng)官了，可因為爵位還在，這里的郡守官員也都不敢得罪慕家。再加上慕家還有點經(jīng)商的頭腦，倒是在閩州生活的稱心如意。
再后來慕老太爺死了。慕家祖父也不反對慕家子弟為官為將，只可惜這個時候的慕家卻沒有幾個可堪用的材料，幾個兄弟為了一個爵位爭執(zhí)不休，沒完沒了。”
這一點凌小悠倒是知道，慕家如果和睦的話，慕家的族長也不會被慕羽澤從慕宅趕走。
“你說爭執(zhí)不休？這個爵位說白了就是給慕闡的，那就應(yīng)該由慕闡的后人襲爵才對。為什么要爭執(zhí)不休？難不成慕闡的兒子很多？不止慕羽澤一個？”
喬彴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非也非也。關(guān)鍵在于，慕羽澤不是慕闡的親生兒子，而慕闡當(dāng)年沒有留下任何的血脈?！?p> “啊？”
凌小悠的眼睛不由瞪得老大，身體吃驚的往前一探，差點碰了自己的右腿。
喬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腿，更是嚇出了一頭冷汗，“小祖宗，你能不能慢著點？”
凌小悠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腿了，八卦的問道：“那慕羽澤不是慕闡的兒子？那是誰的？”
“慕闡是雙生子，他還有一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孿生弟弟慕拓。而慕羽澤就是慕拓最小的兒子，過繼到了慕闡的名下，所以他就是慕闡的兒子?！?p> 凌小悠頓時恍然，“原來如此。所以爵位的爭奪，就是誰來當(dāng)慕闡的兒子？”
“就是如此。要說慕拓雖然才學(xué)不比慕闡，但卻極為擅長經(jīng)商。慕家的膠坊就是他一手創(chuàng)辦起來的，那一手的溶膠技能，也是無人能比。
毫不夸張的說，慕家能有如今的家業(yè)，就是他賺出來的。而六郡可以成為承接軍需的重地，也未嘗不是受了慕家膠坊的福祉。”
凌小悠眨了眨眼睛，“這么說來慕家的這對兄弟還真是才華出眾，可最后怎么就挑上了慕羽澤呢？”
“是當(dāng)今陛下挑選的?！?p> 喬彴生怕凌小悠再碰了右腿，直接將她的腿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慕老太爺還在的時候，雖然接受了爵位，但爵位放在那里卻沒有指定一個襲爵的人。
直到慕老太爺死了，慕家祖父想要選取襲爵的人。
可慕家五兄弟，除去已逝的老四慕闡和不在乎爵位的老五慕拓之外，其他三房為了爭爵位打的雞飛狗跳，使了各種手段想要襲爵。
最后慕家大房和三房甚至還因此鬧出了人命，這事才不得不又擱置了。
后來始安之亂爆發(fā)，慕拓傾其所有幫當(dāng)今陛下平亂，這爵位才真正的落在了慕拓的頭上。
可慕拓推脫不要。陛下無奈，只得以其兄的名楣，從慕拓的六個兒子中挑選一人襲爵。
那時皇上還有一個恩典，特恩準(zhǔn)慕家送一女入宮選妃。
雖然恩典給的是慕家，可慕家祖父知道這是皇上給慕拓的恩典，所以慕拓就送了自己的二女兒入宮。同時除去慕拓的長子和嫡子之外，其他四個兒子一同隨行入宮，由陛下挑選襲爵之人。
最后，陛下就看上了慕羽澤。
那時候慕羽澤才四歲，長的最像其父，而且他從小就機靈。陛下見過他以后就極為喜愛，便將他破例養(yǎng)在了宮里，跟著那些皇子一起長大。
所以慕羽澤跟慕家的人并不親厚，再加上他襲爵之后，慕家其他三房更是看他不順眼。
而每年他都會回慕家祖宅待上兩個月，可多半的時間也都是在打架?！?p> “所以說，慕家身份特殊就在于，他們是皇親，有爵位，甚至還聯(lián)系著前朝舊臣，以及本朝功臣？”
喬彴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沒錯?！?p> 慕家背景竟然如此不凡？
“那如今你們還敢辦這個案子嗎？”
不都說官官相護嗎？
閩州六郡有六大家族盤根錯節(jié)，可慕家也是皇親國戚。
這案子查下來，豈不是就在查皇帝的岳丈？皇妃的母族？
喬彴也是壓力山大的說道：“忠君之事，于情于理，都不能說敢不敢。只不過慕家這事有疑點，慕家歷年接手軍需單子從未和六大家族合作過，都是由慕家獨立完成。而且這個慕拓和六大家族的關(guān)系也并不算好，只能說相交泛泛，經(jīng)商往來也是銀貨兩訖，劃清界限。
如果不是慕家族長，也就是慕羽澤的二伯弄出這么一檔子事，慕家根本不會被牽連進來。這件事慕羽澤可以說是不知情，可慕家沒有分家，所以這事必會牽連到慕拓。這其中干系就拎不清了。”
四目相對，兄妹倆皆是一陣沉默。
可他們的心里都清楚，慕家這次多半是被人當(dāng)成了靶子，拖下了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