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成仇(三)
第二節(jié)
剛轉(zhuǎn)到通往前廳的回廊拐角,便看到頁茜領(lǐng)著一個太監(jiān)并兩個衙役模樣的人從月亮門穿過,急匆匆而來。
蘩卿認(rèn)得那太監(jiān)是施厚德的弟子,叫艾山的,吩咐丁香和香蘭在正廳外等著,自己和存知趕忙迎了上去,“母親,出了什么事?”問著,眼睛掃向艾山,艾山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頁茜早瞧見了他們兄妹,扶著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遍,又看一眼存知,見無不妥,才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狠笑,瞪著兩人半晌,咬牙罵道:“不省心的崽子!我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蘩卿和存知垂了頭不敢言語,頁茜低低道了聲:“沈蘩卿,咱們有的是功夫細(xì)細(xì)算,你給我想好討?zhàn)埖脑~兒,等著!沈存知,你,現(xiàn)在我也不理你!開春若考不好,咱們老賬新賬一起算!”又道:“初蕊呢?”
“被祖母關(guān)起來了,是……怎么呢娘,您這么急!”
頁茜剜了一眼蘩卿,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哼道:“她打了廖公公,這兩個差大哥要問個話。你別給我問那么多,一個大姑娘家的……記住了!否則……”頁茜撩了狠話,抬了抬手,卻沒打下去,一甩袖子跨步上臺階進(jìn)了正廳。
廖大是施厚德南京府邸的管事太監(jiān),跟著施厚德得了不少好處,卻私下勾結(jié)高大牛一家子算計(jì)頁家,又受楊承禮的好處暗中出賣施厚德。蘩卿設(shè)計(jì)叫他今日去找初蕊,初蕊吃了芙蓉散,意志薄弱,也許會說出許多他們之間的秘密。
沈存知仿佛沒有看到她和艾山的眼色,跟在頁茜之后進(jìn)了屋。艾山靠近蘩卿走,垂頭邊走邊小聲道:“丁香姑娘說的話我都告訴師傅了。剛才師傅叫我審了廖大那廝,他都招了。東西的存處也都說了,師傅叫我謝謝姑娘。”
蘩卿低低問:“順利嗎?”
“都如姑娘說的那般。廖大覷著我和丁香姑娘說話,果然偷聽。后來就偷偷摸去了初蕊的屋子。初蕊那賤貨那會子正認(rèn)不清人,兩人就勾搭上了,一言一語的,說的不少咧?!?p> “那就好。廖大呢?”
“正爽的時(shí)候,被后摸進(jìn)去的蔣家那個小賊一掌劈暈,藏在了床底下。楊氏帶人抓走初蕊后,那廝就被我堵住了。那小子扛不住折騰,就都招了。他從初蕊處得到了內(nèi)情,每次取貨都和高大牛串通分去一點(diǎn)。又怕頁太醫(yī)和我?guī)煾竷上乱徽f露了餡兒,因此才兩頭挑唆,制造矛盾。我?guī)煾阜讲乓呀?jīng)和頁太醫(yī)打過招呼了!”
“那就好。初蕊和蔣家那小子說的可都記下了?”
“……不太真切呢!不過也夠了。我?guī)煾负薜脴O了,說這些年多少好事辦不成,原來都是這鬼的糊弄。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蔣桂芳的主子是誰?”艾山猶豫了一會兒,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又道:“宮里的事鬼多,都不一定實(shí)的?!鞭狼浒櫭键c(diǎn)點(diǎn)頭。
一到正廳門口,便聽到老夫人驚訝的聲音:“什么?初蕊那賤婢把廖公公打了?這怎么話說的?”
頁茜的回話冰冷尖刻,半是撒潑,半是威脅,毫不掩飾她心底的暴戾和不滿,“娘!差官不是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廖公公差點(diǎn)被初蕊和她的新奸夫打死!我們都被那丫頭的表象騙了!她和廖公公私通許久了,新近又勾搭上了蔣家那個小廝。今日乘大家忙亂,她這分明是新舊奸夫挨個兒招見呢!偏我們一向精明睿智的大嫂子原來如此單純好欺的!還真信了她污蔑我們家阿蘩的那一套!阿蘩的東西都是丁香拿著鑰匙保管不假,可這孩子,您們瞧瞧,憨實(shí)丫頭一個。一起長大的小姐妹,怎能日日防備著呢!別說她是個孩子,娘您恕我個罪說,就是我這樣三四十歲的老婆子吧,對和自己相處了幾十年的姐妹,不也一樣看不透嗎?面上親親熱熱、和和善善,扭過頭就狠狠咬一口,不遇上事頭,誰能看得清誰呢!您說是不是大嫂子!……那東西,呵呵,究竟怎么回事你只問那賤貨去便是,指不定就是她自己的呢!別的我也不管,我也不說,初蕊那貨,隨你們怎么折騰,我也不要了!那東西呢,大嫂子,我勸你還是還回來的好,要不然,有好說的,可沒有好聽好做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留什么余地了!沈存知是我看大的孩子,跟我就隔了一層肚皮的事,跟我生的沒區(qū)別。沈蘩卿呢,她是我娘的心肝肉命根子,一時(shí)一刻也離不開。誰要想動他們的歪腦子,那咱們可就別管誰,有一個算一個了!今兒忙,可也沒什么顧得上顧不上的了,不如咱們索性都鬧開了,找地方說理去!反正我娘也就要進(jìn)京了,說理的地方都是現(xiàn)成的……”
“弟妹,你這可冤枉我了……”
“嫂子你可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了!冤枉?都是內(nèi)宅打混了這么多年的人了,這么說話,你自己信嗎?”
“老三家的……”
“娘,我放肆實(shí)話跟您說,今兒您要不給我個理說,這事完不了了!您家的老三也不缺我這個惹人厭的,和離吧,休書也行。您跟爹商量著辦。”
“放肆……放肆……目無尊長,反了……!”拐杖杵地的砰砰聲帶著回音。
蘩卿推著躊躇不前的艾山跨步進(jìn)去,房里有外男,她便避到了門后立著,入眼便是楊氏那紅一陣青一陣的面皮。老夫人見艾山進(jìn)來,便陰著臉不說話了。艾山只向她行了半禮,她的臉一下子更拉長了一分,卻不好發(fā)作,面無表情的問:“公公何事?”艾山是受施厚德差遣來叫沈存知的,他說了來意,又道:“我?guī)煾附心腿蛉藙e擔(dān)心,都有他關(guān)照著呢,受不了罪!”
老夫人平復(fù)了半晌,到底還是叫了賞。沈存知向老夫人和頁茜行了禮,看了看蘩卿,在頁茜殺人般的眼神中隨著艾山走了。蘩卿想著還沒來得及替哥哥收拾東西,就想跟出去,頁茜卻咬牙道:“死妮子,自己家里,躲躲藏藏做什么!給我滾過來!”一邊隨意的在靠門處的椅子上欠坐了,垂著眼瞼把玩小指上的戒指。蘩卿不敢違拗,默默過去在頁茜身側(cè)站好。母親是個性分明的人,平日里總是清清淡淡,仿佛萬事可可,一旦生氣起來卻會冰冷刻薄,毫不留情。今日如此跋扈,像個炮仗,實(shí)在是被逼急了……連和離都說出來了!
蘩卿早就覷見蔣氏在客位上坐著,方才沒機(jī)會見禮,這會兒見母親不發(fā)話,她索性就垂頭當(dāng)沒看見。
屋里一時(shí)有些尷尬,張氏“呵呵”笑了笑,覷著當(dāng)?shù)亓⒅膬蓚€差官,出來打圓場,“三弟妹說得話我聽了個半拉,也對也對,只有個千日做賊的,沒有個千日防賊的。來人,初蕊帶出來沒有,快叫差官帶去問話吧,別叫推官廳的人久等了!”
兩個差官早看這廳里陣勢不妙,麻溜的就出去了。
張氏見屋里其他人的樣子都不買自己的好意,心下不太爽快,卻只能笑著,招呼楊恒道:“大公子坐吧,別站著了。”
頁茜冷笑,陰陽怪氣的道:“這里是后院,大公子若是來賀壽的,還是往前院請請吧!您在這里杵著,不方便啊!”
張氏有些訕訕的,就不管這事兒了。她歪在座位上坐好了,對頁茜道:“呵呵,也不怪弟妹生氣,今兒這事兒鬧的,換了我也是生氣的??煽倸w咱們是一家子,弟妹消消氣吧!都是高大牛那一家子腌臜東西惹得!”
“哼!沒道理我閨女先被外人算計(jì)了,還得被自家人逼迫。她小小年紀(jì)懂什么,以為誰都是好人呢!我是她娘,她好說話,我這關(guān)可過不了!欺負(fù)我的孩子!去他娘的,老娘不撕爛她!高大牛、高江氏和初蕊,都不過受人利用的小人。我只恨那些背后下陰手的爛貨!”頁茜說著,覷了眼蔣氏和楊氏。
“呵呵!”張氏笑道:“也是,阿媛那事兒吧,呵呵,弟妹也知道,我們家阿媛就是個傻棒槌。好歹她錯也認(rèn)了,打也挨了,她躥騰那兩個婆子,這事兒實(shí)在沒有。弟妹饒了她這一遭可好?”蘩卿一呆,原來從初蕊那里買情報(bào)的是沈媛?張家好歹毒,知道張氏有顧忌,就躥騰沈媛。
頁茜陰著臉半晌不說話,再開口先緩緩嘆口氣,無奈道:“二嫂也別陪小心了,我也不是那不識抬舉的。阿媛今兒也受了委屈,怎么說也是被我們阿蘩帶累的。造謠誹謗這事兒呢,都是那兩個婆子該打,沒有她們縱著,還挑唆翻閑,阿媛也不會被蔣家姑娘蒙蔽,信了她堂兄妹不正當(dāng)那檔子胡沁!這事兒就算了。好在國舅是人中俊杰,長相家事都不是隨便誰能高攀的,也是阿媛這孩子的造化吧!這樣吧,回頭等阿媛出門子的時(shí)候,我為她添一份大禮。一是慶賀,二來呢,算是替我哥哥和蘩兒給她賠禮了!咱們今兒這出算是扯過去了,誰也不欠誰的,二嫂看如何?”
“這還有什么話說的!”張氏拍掌一笑,和頁茜就算言歸于好了。張氏看了老夫人一眼,陪笑對頁茜道:“娘也是為阿蘩兄妹著急,受了……”
頁茜打斷她:“二嫂,我平日是個什么性子你也知道,這事既然與你扯清了,你就別再提了,可好?”張氏訕笑。“娘,”蘩卿插話道,“媛姐姐的親事定了?”
“是。”頁茜看了她一眼,冷笑著接過丁香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甄國舅很歡喜你媛姐姐,明兒后晌就抬過去了?!?p> “這是好事,回頭就給姐姐添份厚厚的妝禮!”蘩卿笑著向張氏道了恭喜,心里卻咯噔一下。雖然早知道這是不能跑的事兒,但落定后心里還是不甚別扭和悲哀。不僅因?yàn)樯蜴碌氖聝号c她有關(guān),還因?yàn)槲飩漕?。這事兒固然是張家希望的結(jié)果,但又何嘗不是沈家希望看到的,否則怎么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就定下來呢?恐怕,沈媛今晚上就會被送上甄國泰的床吧!人都說學(xué)而優(yōu)則仕,商而優(yōu)則必貪貴。其實(shí),攀附權(quán)貴的好處,哪里就只有抬高身價(jià)那么簡單呢!
“阿蘩長高了,荀月未見,長成大姑娘了!”被冷落在客座上許久的蔣氏此刻才笑盈盈的開口,面上一絲尷尬不滿也無,仿佛方才頁茜明里暗里罵的都不是她,依舊婉轉(zhuǎn)溫柔的說話,聲音如同她的相貌般裊裊娜娜,動人至極。卻未等別人接她的話,又便提出告辭道:“原該先去給老太爺叩個頭的。實(shí)在是擔(dān)憂恒兒那孩子太冒失,這才先來打擾老夫人。這會子想來老太爺還是忙著陪客的,我們娘倆也就不過去打擾了。天色已晚,我這廂再給老夫人和三位夫人賠個罪,這就告辭了!”說完,起身端正一禮,招手叫尷尬杵在門邊的楊恒道:“恒兒,咱們回去吧!”
沈老夫人勉強(qiáng)笑著嘆口氣,邊送蔣氏出門,邊道:“老生今日有些頭暈?zāi)X脹的,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夫人原諒。改日得閑定登門賠罪?!边@倒不是客套話,老夫人語氣真誠,是真有這個意思。蔣氏卻笑著拒絕道:“不必了。老夫人不知道,我家哥哥頭一陣來了信兒,說我父親想念兩個孫女,要她們快快回去。我想著我是個閑人,不如就送她們一趟,自從來了蘇州,這么多年了,我也該回去陪陪老父了!”
跟在老夫人身后的楊氏終于逮到了這個話頭,趕忙接話問:“聽說八月宮里下了旨,在北京周邊小選,蔣姑娘可是被勾上了?”
眾人都由不得定下來看著蔣氏。蔣氏卻不看楊氏,也不先應(yīng)答她的話,而是覷了頁茜一眼,垂目一笑,輕輕點(diǎn)頭。頁茜呵呵笑了兩聲,滿是諷刺。蘩卿以為母親會告辭先走,沒想到會跟出來送蔣氏,這會兒才知道是為什么,心里嘆一聲,這都是為了她和外婆之故。蔣氏這話可見是有意說的,這是對母親的挑釁了?
宮里的大選只有新皇登基和皇子大婚之年才有,小選卻是隔年必有。大選為的是皇后和妃子,乃至皇子眾妃。小選卻多備宮女和女官之選。大選重外貌,過程及其嚴(yán)苛。凡長相、身高、皮膚、氣味無一不優(yōu)中選優(yōu),因此中者極難。小選卻不一樣,因?yàn)榉秶?,得中的幾率便高?p> 女官之選在小選中也是少之又少的,若所選出的女子為充女官之缺,那么,除了樣貌,會更加注重才華,入選者多為見識情志兼?zhèn)涞牟排C耖g百姓多畏大選如虎,因?yàn)橐蝗雽m門深似海。但對于小選的態(tài)度卻有明顯的不同,若選的是女官,有些低階散官的人家就會爭相為備數(shù)。自家女孩兒被勾上的,往往喜不自勝。這其中的原因,不僅因?yàn)榕俑谐鲱^之日,還因?yàn)榕偕頌檎a命,有俸祿,有官階。凡家族出一女官者,整個家族的女子都會身價(jià)倍增。而且,其家人還可享受諸多優(yōu)等政策。譬如,免稅,凡朝廷若征收各種稅負(fù),女官家人俱免,在其名下的產(chǎn)業(yè)享有同等待遇。且家族若為商戶等低等門戶,可以晉升為普通民戶。民戶,更如子弟中舉中秀才一樣,可以高架門楣,高砌臺階,家中男丁統(tǒng)統(tǒng)可以換木屐布履為長靴長襪,從此長衣高冠,揚(yáng)眉吐氣,入了士列。微末小吏之家,則一夕身價(jià)百增,區(qū)別于同列。
只是,朝初有女官家男丁不能參加科考的舊制,今雖久廢不用,甚至有女官入為嬪妃,家兄弟入了錦衣之列的。但這些畢竟都是極少數(shù)。蘩卿扭頭看楊氏,覷著她的樣子,想了想。沈家雖舉家回了蘇州,但在京城并未消籍,黃冊上的丁戶依舊是京郊某處某家。那就是說,長房也有送冊被勾的人了?可是,這種不隨遷的戶籍多是為家中子弟入京學(xué)習(xí)科考方便的,且備查甚嚴(yán)。大伯父七品小吏,想升遷要動些別的腦子也是難免的,但長房的幾位兄長還有學(xué)業(yè),這時(shí)候送女備選女官,并不明智??山袢沾蟛高@一出,顯然是有打算的,蔣氏一定給了她什么承諾或好處。難道是備選女官?不能吧?大房打的什么主意?想不明白,她旋即搖了搖頭。
又暗忖,原來,蔣桂芳謀劃著帶嫡妹來蘇州,著著急急向楊恒暗送秋波,為的也不過是早點(diǎn)嫁出去,以防被勾選入宮?這是可以理解的。蔣丞暫時(shí)還沒有兒子,送個女孩兒去做女官,選上了也許就會會時(shí)來運(yùn)轉(zhuǎn)。
當(dāng)然,蔣桂芳若能嫁給楊恒和楊舉中不拘哪個,才最好。頭一等的楊舉自然最好,次一等的楊恒蔣家也可以接受。蔣桂芳雖然更中意楊恒,但嫁給楊舉其實(shí)才最符合她的利益。如今,她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所以,不得不召回備選了?
還以為今生不跟蔣桂芳搶楊恒,就能不為仇??磥硎虑榍∏∠喾?,自己不嫁給楊恒,蔣桂芳對蔣氏也就沒什么用了,自然不會再看重她。蔣桂芳不得姑姑看重,左氏留著她這個兒媳婦還有什么用?自然她和楊舉也成不了。最后,她只能選擇自己最不甘心的那一條路。
想著,蘩卿有些無奈,自己和蔣桂芳八字不合,估計(jì)幾百年前就是仇人,所以,無論自己怎么做,都能把她得罪死!
不過呢,蘩卿笑了笑,果然心悅一個人這種事,也就只有死心眼的姑娘才會做??!原來,前世并不是她拆散了蔣桂芳和楊恒。明白了這個,她心里莫名其妙就好受了一些。
說著話就到了大門外,蔣氏與眾人道別,頁茜卻眼睛一直往四下里打量,蘩卿有些奇怪,正想問,蔣氏笑著向她揮手,道:“過些日子來了京城,我去瞧你!”親親熱熱的仿佛她們從未有過罅隙一般。
蘩卿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話。她對蔣氏待人接物也真是不太好說什么了,這人城府太深,不動聲色間挑唆拿捏的功夫爐火純青,她甘拜下風(fēng),自愧不如。
蔣氏字清弦,據(jù)說她自幼知書嫻禮。五歲便有“霜月冷深閨,紅淚洇相思”之句,因被蔣渙視為掌上明珠。前世,蘩卿對此人的態(tài)度可謂兩個極端,一開始有多推崇備至,后來就有多厭入骨髓。如今隔世再交集,她心底卻突地就無波無瀾了,平靜的只教自己都有些意外。
楊家的馬車噠噠的剛剛起步,老夫人在前,蘩卿隨著其他人在后,剛返身要回去,卻忽地從昏暗的側(cè)巷里逃竄出一個身影,頁茜眼疾手快的抱住蘩卿,利索的后縮到了大門里。
那影子剛跑過楊家的馬車,巷子里又急速的追出幾個穿黑衣服的人,蘩卿定睛下看,認(rèn)得領(lǐng)頭的是駱?biāo)脊У膶傧陆胁荀值?,“你他媽的還跑!姓蔣的,你跑得了和尚跑的了廟嗎?”
蘩卿一愣,姓蔣的?頁茜問身邊的門子道:“這就是那個和初蕊亂搞的蔣家小廝嗎?”
門子道:“像是的。方才聽前頭的說,錦衣衛(wèi)的帶著人來抓劫匪了,好像在謝家還殺了人?!?p> “綁匪?”頁茜一頓,“楊家壽宴上的綁匪找到了?怎么沒聽說呢!”
蘩卿從頁茜懷里鉆出腦袋,“謝家?他殺了誰?”
門子想了想,“呵呵,這個我也是方才聽說的。好像說查出來綁匪是誰了,具體抓住幾個就不知道了。這人殺得仿佛是謝五小姐的奶媽媽,好像是這么說的。”
蘩卿輕輕的吁出一口氣,慧妃死了,這次該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