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寇知道萬蕓是關(guān)心自己,對于她吃了槍子似的語氣也沒太大介懷,反而是撫著她的肩膀,說:“好了啦,我知道了。雪夜這性子的確是烈了點(diǎn),還要好好訓(xùn)訓(xùn)。不過它還挺聰明的,知道和我耍心眼,等我放松警惕了再將我甩下去?!?p> “哎,說到底還是我不好。”萬蕓看上去有幾分自責(zé),“我沒想到雪夜會直接把你甩下來,我以為頂多只是有些顛簸,所以才讓你試一試,我早上嘗試的時候,雪夜雖然也不大安分,但還沒有暴躁到這種程度。你要換一匹馬嗎?”
唐昭寇笑了笑,“這不能怪你,大抵就是我太招人嫌了,我還想再試試,不過,再摔一次的話,今天的騎馬之行估計就泡湯了?!彼务阏A苏Q郏爱吘共皇敲恳淮文愣寄芙幼∥业模遣皇??”
“如果知道這一點(diǎn)能夠讓你在馬背上更加小心,那就好了。”宋胥語氣淡淡的,但是近來與他接觸頗多的唐昭寇知道他這是有點(diǎn)生氣了,但是宋胥畢竟沒忍心苛責(zé)唐昭寇,“如果你真的想騎的話,我會到場內(nèi)看著你的。你一定要小心,摔傷了的話,我回去不好向老師交代?!?p> “知道了啦,你好啰嗦哦?!币娝务銢]有動真火,唐昭寇也大膽了幾分,反倒嫌棄起宋胥的多話來。馬場的人聽從他們的吩咐將雪夜又牽了過來,唐昭寇想要上馬,雪夜卻總是小跑兩步從她身邊躲開,她試著給雪夜喂點(diǎn)吃的,但是雪夜卷走食物后繼續(xù)躲避著她,向宋胥靠去,甚至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宋胥。宋胥伸手拍它的時候,它還很享受地低下了腦袋。
唐昭寇故意做出生氣瞪眼的模樣,“好呀,它就是不喜歡我,那我就換一匹馬好了?!毖┮箙s像是故意挑釁似的,要將自己并不小的身軀撞進(jìn)宋胥懷中去。宋胥有些意外,但對雪夜的親昵也很受用,唐昭寇看著雪夜,突然心中就生出了嫉妒的情緒,走上前去,硬是要將雪夜拉開,雪夜倔著不肯挪步,一人一馬就如是僵持著。最后還是唐昭寇先泄了氣,做出了讓步,“算了,既然它這么喜歡你,就讓給你好了,不過你不會騎馬,還是不要從它開始練習(xí)了,畢竟它可沒有個好脾氣?!?p> 萬蕓笑得放肆,“瞧給你委屈的,說不定雪夜只是對你沒有好脾氣,對宋胥就乖順的很呢。不過我還不知道宋胥竟不會騎馬,這樣吧,馬場有個老師傅不錯,我將他叫來,教宋胥騎馬?!币贿咁^腦靈活的小廝早在她話說出口的時候就跑去叫人,幾人等了一會兒,師傅就來了。見宋胥和師傅學(xué)得有模有樣的,雪夜也沒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唐昭寇就放心地自己遛彎去了。
中午幾人在馬場用的飯,馬場主人特地為他們呈上了昨日就開始準(zhǔn)備的烤小羊羔,烤得焦脆發(fā)黃的肉皮上撒了孜然和特制的料粉,羊肚子里填了草藥和香料,端上桌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唐昭寇深呼吸一口,鼻端只余下烤全羊的香氣,夾了一筷子肉,吃到嘴中,也沒有半點(diǎn)腥膻的味道。
可是一筷子一筷子吃終究有點(diǎn)不過癮,唐昭寇想要撕下整根羊腿拿在手中啃,卻不想弄臟了自己的手,盯著那肥碩流油的羊腿,她靜靜地沉思了片刻。宋胥注意到她的停頓,詢問了一句,唐昭寇如實(shí)回答。宋胥取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干脆利落地撕下一只烤羊腿,用筷子剔干凈羊腿骨末端上的一些肉和酥皮,然后用手帕將裸露的骨頭裹起來,遞到唐昭寇手邊,“喏,吃吧。”
唐昭寇接過來,心滿意足地開始啃,咀嚼時也不忘了給出一聲含糊不清的贊美,“宋胥,你真好,以后要是誰嫁給你,一定很幸福?!?p>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胥愣了一下,旋即用笑掩飾了自己的不自然,“你呀,小小年紀(jì)的,想這些做什么?!彼鋵?shí)沒有唐昭寇說的那么好,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如此自然體貼地去做這些事,或許他潛意識里就覺得唐昭寇是需要呵護(hù)的珍寶,因此才會這樣寵著她,縱著她。
唐昭寇對宋胥的態(tài)度顯然是不滿意的,“我不小了,我都十三歲了,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說不定有些事情你知道的還沒有我多,誰叫你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人呢。不過我承認(rèn),在讀書這件事情上,你還是知道的比我多的?!?p> 如果有哪一本書,像你一樣令人食髓知味,那才是不枉多年苦讀。宋胥忽然就這樣想道,唐昭寇的一顰一笑,就像是這世界上最美的畫,燈下影影綽綽的美人,你以為看清了她全部的姝麗,卻發(fā)現(xiàn)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宋胥什么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問唐昭寇,“你還想再吃一條羊腿嗎?”
唐昭寇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得嬌氣,“不啦,我飽了……嗝……這個羊腿好好吃?!?p> 萬蕓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由地就生出些許羨慕。她也想約梅弄玉,但是她不敢。她不敢面對梅弄玉的拒絕,因?yàn)樗烂放褚欢ú粫凹s。最初相識的時候,一切就已注定,每每總是在瑾花軒相見,她只能被動地等待梅弄玉從她不知道的角落出現(xiàn)。他和別的戲子一樣,是多么的無情,甚至不允許她去找他,一訴相思,但他又是那么的多情,總是溫柔地聽她講述再瑣碎不過的生活,跳舞時牽著她的手的溫度仿佛能將她融化。
萬老爺其實(shí)不止一次和她提過嫁人的事情,可她總想再等等。她想過,如果梅弄玉能說出一聲“我愿意”,即便有再大的困難在前,都攔不住她,她愿意為了他與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相對峙,但她就是害怕,本該站在她背后的這個人,往她肋中插上一刀。
在萬蕓看來,唐昭寇是個不錯的朋友,她爽朗,不拘小節(jié),雖然有些驕縱,但是卻是無傷大雅的,再者,說到脾性不好,整個涫城,她萬蕓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或許同是超脫世俗規(guī)定的框架的姑娘,兩個人也意外的很合拍,萬蕓只是短短的兩次接觸,就認(rèn)定唐昭寇是可以深交的伙伴。兩個人約了下次再會,就分開了,唐昭寇騎了馬,也有些累了,和宋胥回到唐家,就差人將宋胥送回去。
宋胥回去的時候還穿著唐昭寇給他買的騎裝,出現(xiàn)在宋家門前的時候,第一眼看見,宋朗險些沒認(rèn)出他,愣了片刻,確認(rèn)再三后才驚呼道:“哥,你這身衣服哪兒來的,穿起來可真神氣!”
“唐家小姐買的?!彼务阏f起來,自己都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解釋道:“今天和她去騎馬,我沒有騎裝,她就買了一套給我?!币娭卫实纳裆l(fā)的古怪,宋胥笑罵了一聲,“你小子不要想東想西的,我和唐家小姐沒什么?!?p> 宋朗的態(tài)度是擺明了的不信,“哥,不是我說你,我覺得你和唐家小姐已經(jīng)超越普通朋友的水平了。你想想,普通朋友會給你買衣服,會帶你去騎馬?。俊?p> “那你說說,不是朋友,還能是什么?”
宋朗臉上的神情有幾分詭秘,壓低了聲音說:“我猜啊,就是唐小姐喜歡你,只不過是嘴上不說,身體可誠實(shí)著呢?!?p> “誰喜歡誰?”宋鐵柱耳朵不算靈光,聽閑話倒是可以,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從屋里出來了,正好將宋胥和宋朗的聊天聽了一耳朵,打著哈欠問道,審視的目光在宋朗和宋胥之間流轉(zhuǎn),“朗娃子喜歡誰我知道,不就是——”他的話沒說完,因?yàn)樗卫噬焓治孀×怂舞F柱的嘴,宋鐵柱隨手撥開,“喂,你小子害羞個什么勁兒,誰還不知道你喜歡金家的金桂,宋胥,你說是不是?”宋胥當(dāng)然是點(diǎn)頭的,但是宋鐵柱的注意力并沒有因此轉(zhuǎn)移,“所以說,你們剛才到底是在說誰喜歡誰,宋胥有喜歡的人了?”
這回輪到宋胥不自在了,他忙說,“沒有的事,鐵叔你別瞎猜,我每天都忙著讀書,哪來喜歡的人?!?p> 宋鐵柱對他的話不是很贊同,“你小子別和我?;ㄇ?,今天不就出去了嗎?不過這樣也好,死讀書也不見得出息,偶爾還是要和朋友出去玩一下的,看你的樣子,今天玩得還算不錯?這衣服很貴吧,看這面料,這做工,嘖嘖。”宋鐵柱對宋胥身上的衣服贊不絕口,“哪個朋友這么大方?”
“老師的女兒送的。”宋胥也沒有欺瞞宋鐵柱的意思,宋鐵柱聽了,看上去不像是太放在心上的樣子,“大概是你老師讓她送的吧。畢竟你父親和你老師關(guān)系那么好。既然送你了,你就好好收著,以后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洗的時候也小心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