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月,被留在麗水治傷的兩名護衛(wèi)回來了,傷已經養(yǎng)好,還帶回來段宗榜的書信。信中說明了段軍的情況,說他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但還不能遠行,面容雖不能恢復如初,卻也算祛毒生肌成功了,那朵雪蓮當真有奇效,他只需要再調養(yǎng)一段時間就能回來了。同時,去哀牢山探訪的護衛(wèi)們也回來了,將探訪到的消息一一羅列好了再回稟給尹志斌。
書房中,高志祥和阿彪等人都坐在尹志斌的下方,由高志祥出面將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稟報:“主子,那個山谷地勢不是很平坦,谷內雨水充足土壤潮濕,長著許多藥材,但由于溫泉的緣故,藥材長得雖好藥效卻不佳,好在可以移栽到遠離溫泉的山坡,應當是可以用的。周圍之所以沒有住戶是因為山谷附近有片樹林很奇怪,每日卯時到午時都會釋放瘴氣,許多獵戶和采藥的人都不敢接近那里,說是死過許多人。過了午時,林子里雖然沒了瘴氣,但有野狼出沒,一般人也不敢靠近。山谷兩邊的懸崖峭壁有石灰?guī)r的成分,很容易腐蝕坍塌,不利于在崖壁上建造房屋,但山腰處的一片濕地可以建造木樓或是竹樓,濕地的水與溫泉不是同一處支流,是從旁邊的山峰流下來的山泉水,可以鑿建荷花池;若要建造適合長期居住的屋舍,最好是遠離溫泉,這與您畫的圖紙有些出入,得重新安排。另外,谷外的瘴氣要怎么處理?”
“你們在那里待了多久?瘴氣可有變化?”尹志斌問。
“五日,出現的時辰沒有變化,也沒有遇到過野狼。每日能安全出入有三個多時辰,夏日的話有四個時辰?!备咧鞠榇鸬?。
“午后在谷中可有不適?瘴氣是否影響到谷內?”
“出現瘴氣之地往里走三丈便能正常呼吸,對身體無害。”
“可曾畫下詳細的地形圖?”
“有。”
高志祥從整理好的圖紙里抽出一張,起身恭敬地呈給尹志斌。尹志斌示意他落座,認真地看了他的繪圖和注解,滿意地點頭道:“你做的不錯,待我重畫一份圖紙給你,你們先回去休息,兩日后開始準備。高雄和高偉辦事牢靠,讓他們過去幫你,半月之內開始動工。至于瘴氣,你多找些人手,在瘴氣內往里三丈處砌一堵高達兩丈的墻,確保野獸或人都不能上去,這樣無論麗兒在谷內什么地方都不會被外界打擾?!苯淮旰?,尹志斌想起了麗娜,因為想要給她一個驚喜,于是又交代道:“此事不許讓公主知道,那邊完工之前都瞞著?!?p> “是?!北娙她R聲應下。
安排完一切,尹志斌便讓尹東將早已準備好的銀子給了高志祥,讓他負責建造夢湖的事宜。
一日,陰沉沉的下著小雨,尹志斌出門去上朝時特意交代下人弄了炭火盆讓阿蓮端到麗娜房中。黎明之前的氣溫很低,下雨了,她的體質偏寒,他怕她冷。
尹志斌本以為大婚以后可以名正言順地陪著愛妻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誰知好景不長,兩人成親才四個多月就遇上了邊境暴亂。今日的朝堂上,一連兩道奏折被呈到了大殿上,群臣都在為暴亂的事爭論不休。第一道奏折是永昌節(jié)度【如今的保山地區(qū),管轄德宏州、保山地區(qū)、臨滄地區(qū)、思茅地區(qū)及緬甸的東北部】使的,呈報了當地有兩個村寨爆發(fā)了瘟疫,在進行醫(yī)治和隔離時引起了村民的暴動并打死了醫(yī)者,節(jié)度使請求增派醫(yī)術高超的醫(yī)者前去相助。第二道奏折是節(jié)度使的一位叫李寧的副將寫的,說是節(jié)度使親自前往疫區(qū)安定民心和幫助醫(yī)者控制疫情,不慎感染;為防止疫情擴散,節(jié)度使下令將自己與被感染的百姓統(tǒng)統(tǒng)隔離在村寨內,每日有重兵把手在外,除了送去糧食和蔬菜的菜農,任何人都不許接近被封鎖的寨子。被隔離的百姓情緒過激,與守衛(wèi)的將士拼命反擊,結果感染了更多將士和百姓,疫情已經擴大到了附近的村寨和小鎮(zhèn),節(jié)度使府中的副將已經召集人馬全部出動封鎖隔離那些村鎮(zhèn),引起了更大的暴動,死了許多人,副將們已經快壓制不住了,請朝廷趕快派人去接管和派兵鎮(zhèn)壓。永昌離西京不過四五百里路程,若不及時控制,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蔓延到西京來了。
朝堂上之所以爭論,是因為存在黨派紛爭,有的主張派楊忠禮,說他老成穩(wěn)重,有的主張周子青,說他年輕有為,還有的主張尹志斌,說他智勇雙全,身份又尊貴,是最合適的人選,更有人主張大王子世隆前往歷練····勸豐佑雖有些懦弱,卻也不是昏君,眾臣的心思他也明白,對于世隆他有私心,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去冒險,但其他幾人他還是認同的,特別是尹志斌,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手段能力和忠心都是最佳人選,可他似乎在猶豫什么,遲遲不見動靜。見尹志斌沒有自薦的意思,勸豐佑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六郎,你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楊忠禮和周子青都能擔當大任,唯獨大王子不能冒險。他是王儲,身負重任,再則缺乏歷練,經驗不足,實在不適合?!币颈笳J真地道。
“那么你覺得派誰前去最合適?”勸豐佑問。
“處理政務的話楊忠禮就可以,派兵鎮(zhèn)壓亂民的話他恐怕有心無力,性子弱了些。用兵還得周子青,他不會優(yōu)柔寡斷,二人各有長處。”尹志斌繼續(xù)分析道:“無論誰去,最好再派兩位官員配合他?!?p> “大詔,尹蒙國棟就是最佳的人選?!壁w家家主說著,瞟了一眼周子青,走到大殿中間,躬身說道:“尹蒙國棟文韜武略,智勇雙全,既做過會川都督,又是當朝的大軍將,一人身兼數職從無過錯,政績軍功無人可比,趙家舉薦尹蒙國棟前往永昌解難平亂。”
“尹家也贊成尹蒙國棟前往?!币o酋也出列舉薦。
“楊家附議?!?p> “董家附議。”
“李家附議?!?p> “何家附議?!?p> 一時間,朝堂上過半數的官員和家主紛紛贊成尹志斌前往永昌解難,雖然覺得有些大材小用,可畢竟誰也沒有他的威懾力,他的能力和身份都擺在那兒,實在挑不出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六郎,你可愿前往?”勸豐佑問道。他很想尹志斌自己出面把這事攬下,可他不知在想些說明,似乎沒有出面的意思,那么就只能自己硬著頭皮來發(fā)問,卻又怕他會拒絕,自己沒面子不說,當著眾臣的面抗旨也夠他頭疼的。
“愿為大詔分憂?!币颈笠部闯鰜韯褙S佑很為難了,便出列躬身一禮道:“方才猶豫是在考慮以我一人之力是否能首尾兼顧,疫情蔓延已有數日,消息傳來途中必然也耽擱了幾日,即使明日出發(fā),趕到那邊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暴亂定然會擴大,需要更多人手看管和鎮(zhèn)壓。人心不穩(wěn),有心之人更容易有過激行為,要醫(yī)治病患控制疫情、隔離疫區(qū)穩(wěn)民心,鎮(zhèn)動亂,須同時進行。我需要幾名副將同行,再要兩名御醫(yī)和十名醫(yī)者,盡快將事情壓下去,軍營這邊交給楊忠禮和周子青一同負責?!?p> “準了,需要多少兵馬?”勸豐佑才不管那么多,聽說他愿意去就已經很高興了。
“尹家軍,三千。”
“好,一切都依你,明早就動身吧!”
“遵命?!?p> 下朝后,尹志斌吩咐尹東立刻回府收拾行裝,自己去西郊大營點了三千尹家軍,下令次日巳時出發(fā),又讓陳敏去傳了副將尹瑳、趙琦、段君堯和張羅諾四人到府中議事,才匆匆趕回府中和麗娜說自己要離開去永昌的事。
麗娜得知尹志斌要去永昌,那邊發(fā)生了瘟疫還引發(fā)了暴亂,很是擔憂。等尹瑳、趙琦等副將從議事廳出來離開后,尹志斌去了書房。麗娜將身邊的人支開,來到尹志斌身邊,緊緊摟住他的腰整個人都蜷縮在他懷里,仿佛他立刻就要離開似的,非常不舍。尹志斌很喜歡麗娜這樣依賴自己不忍別離的樣子,但他要去的地方不僅僅是疫區(qū),還是不同種族混居之地,有尋傳蠻【景頗族的祖先】、裸形蠻【阿昌族的祖先】、黑齒蠻【傣族祖先的分支】、望蠻【佤族的祖先,其中‘望苴子’是南詔國武裝力量的前驅之一】、樸子蠻【布朗族和德昂族的祖先】等等,各族之間紛爭不斷,小打小鬧是常事,偶爾發(fā)生慘烈的戰(zhàn)爭也是常有的,所以邊境不太平,他不敢將麗娜帶在身邊冒險。
麗娜將臉貼在他的胸前,鼻子酸酸的,問道:“你幾時能回來?”
“不好說,或許一月,又或許更久。”尹志斌低頭看著她泛紅的雙眸,柔聲道:“我會盡快處理好那邊的事早些回來,你盡量別出府,我不在的日子要保護好自己。有事就讓尹東去處理,解決不了的事他知道該去找誰,你什么都不用管?!?p> “好?!丙惸葢?,忍不住落淚道:“可是我舍不得你走,你說過以后會帶著我的。”
“疫區(qū)太危險,不是兩軍對陣,許多事無法控制,你忍心讓我擔憂么?”
“習慣了有你陪著,你走了我會害怕,祖母找我麻煩也沒人再護著我了?!?p> “別怕,阿正他們都在,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币颈髳蹜z地撫摸著她的臉頰,柔聲說道:“我讓人叫靜芝她們幾個來陪你可好?晚上給你作伴你就不怕了。”
“不要,我只要你?!丙惸日f著說著,忍不住又淚如雨下,看得尹志斌劍眉緊蹙,心疼死了。
尹志斌彎腰將她抱起來到桌案前坐下,把她放到自己膝上,溫聲細語地哄著,而她則乖巧地摟住他的脖頸窩在他懷里,沒有要下去的意思。正是明白麗娜的小心思,尹志斌從用午膳起就一直與她形影不離,換洗的衣物行囊等尹東已去準備,管家也細心地交代了所有下人和侍衛(wèi)不許來打擾他們夫妻二人,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在書房中偎依了一整天,連膳食都是讓人送進來的。想到黎明后就得分別,兩人心里都不好受,回房后連洗浴都是一起的,纏綿了大半夜才相擁著睡下。而天鋼蒙蒙亮麗娜還在睡夢中時,尹志斌已經穿戴整齊出府去了西郊大營與眾將士會合,點齊人馬及隨行的醫(yī)者后在巳時便帶著隊伍出發(fā)了。他知道麗娜舍不得自己,昨晚在睡夢中她都已經哭醒過兩次,他真的不敢在她醒來時看到她淚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離開時的樣子,所以他選擇悄悄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