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藥,有空的話幫我留意一下大發(fā),他是要考狀元的,發(fā)現(xiàn)他鬼混的話馬上告訴我!”
我回想起那日蔡大發(fā)拿了一百兩跑出去后,嬸嬸對我說的這段話。
其實,我也十分好奇,蔡大發(fā)找嬸嬸要的那一百兩究竟用在哪里了,要知道,這一百兩需要我磨多少天的豆子啊,真是個敗家子!
我們混在人群里悄悄地跟在蔡大發(fā)身后。果然,蔡大發(fā)和胡須男竄進了一條花街,在幾名美艷女子的簇擁下大步邁進了倚香樓。
“看,我猜得多準!”少年抱著胳膊,神色有幾分得意。
“他們進去了,我們快跟過去吧?!?p> 我看著蔡大發(fā)和胡須男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鶯鶯燕燕中,朝少年招了招手,兀自朝前走去,卻被少年一把拉住。
他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裙,思忖道:“我覺得你是不是換身裝束比較好?”
哎呀,一著急我竟忘了我現(xiàn)在是女裝了,肯定進不了倚香樓。
我將頭發(fā)盤了起來,折了一根木枝作為簪子固定。少年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大塊青灰色的布,扯成幾塊往我身上一裹,剛好是一套十分合身的男裝。我覺得很不錯,少年卻搖了搖頭,又從地上抹了一把灰胡亂拍在我的臉上,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我喬裝成侍從跟在少年身后,剛走到樓前,便有一股濃濃的胭脂味襲來,熏得我直想打噴嚏。
一名年輕的粉衣女子看見我們便揮著手帕走上前,一把將我推到一邊,一只手柔柔地攀上了少年的肩:“喲,好俊俏的公子呀!”
粉衣女子說著便摟著少年往里走,我遂緊跟了上去。
走進倚香樓,樓內(nèi)燈燭輝煌,上下輝映,映入眼簾的便是臺上一群身段妖嬈,舞姿風(fēng)流的外族女子。香煙繚繞間,亦真亦幻,臺下男來女往,滿身酒氣的男子溫香軟玉抱滿懷,一片紙醉金迷,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少年也似是看得入迷,任身旁粉衣女子拉著他坐了下來。
我在他身后咳嗽幾聲,提醒他正事要緊。少年這才收回目光,對那粉衣女子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逛逛。”
那粉衣女子聽罷,兩指纏繞著帕子,嬌嗔道:“公子,您是對奴家不滿意嗎?”
少年面露為難之色:“額,這倒也不是……”
我瞪了一眼少年,有些頭大,恰巧一抬頭,瞧見樓上的蔡大發(fā)同摟著一名女子的胡須男揮了揮手,便推開身后的門進去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上前擋在少年與粉衣女子的中間,轉(zhuǎn)頭對那粉衣女子說道:“我家公子比較喜歡腿長的姑娘,麻煩你去找?guī)讉€過來可以嗎?”
粉衣女子聽罷冷哼了一聲:“喲,你一個小小的侍從知道什么!”
粉衣女子說著朝少年撩起裙擺,一條白皙光滑的美腿便露了出來,她嫵媚一笑,單薄的衣裳滑落半截,露出雪白的香肩。
我望著面前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姐姐,不禁流露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表情。
少年愣了愣,有些尷尬地將她的撩起的裙子又放了下去。
我見狀,也跟著將粉衣女子滑落至肩的衣裳穿了回去。
粉衣女子終于忍不住有些生氣,卻沖我罵道:“莫名其妙!有毛病吧你!”
“……”
我委屈地看向少年,少年強忍住笑意看向了別處。
粉衣女子不依不饒:“該不會是沒錢逛吧!沒錢逛還想蹭老娘油水!”
粉衣女子說著伸手推了我一把,我身上裹著的青灰色布不小心掛住了她鐲子上的花飾,她用力一扯,我身上的幾塊破布便統(tǒng)統(tǒng)掉了下來,露出了我原本穿著的女裝。
糟糕了!被發(fā)現(xiàn)了!我慌忙撿起地上的碎布。
“你是女人?你們是來搗亂的吧!”粉衣女子感覺自己仿佛遭到了天大的戲弄,怒氣沖沖的想拔掉我頭上的木簪一看究竟。
我躲之不及,就在粉衣女子的手指碰到我頭上的木簪時,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握住了粉衣女子的手腕,并從懷里掏出一枚金子塞到粉衣女子手里。
粉衣女子那張正要發(fā)怒的臉,在看見金子的那一瞬,立馬轉(zhuǎn)化為熱情似火的笑臉。我不禁佩服起她的變臉技術(shù)。她拿著金子用牙齒咬了咬,鑒定完畢后在衣服上擦了擦,連忙塞進了胸衣里。
粉衣女子又將碎布替我裹了回去,笑呵呵地拍了拍少年的肩:“你們好好玩,我就不打擾了哦!”
我長舒了一口氣,她總算是走了。想起少年塞給她的那枚金子,我又重新審視了少年一番。他衣著樸素,出手竟然如此闊綽,難不成這金子來路不明?
少年注意到我審視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服。
“喂,你干嘛這樣看著我?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我跟你說,千萬別喜歡我,沒結(jié)果!”
“我呸!想的真美!”
繞過幾個醉酒男子,我快步走上樓梯,不再理他。少年從后面跟了上來。
“開個玩笑而已嘛,干嘛這么認真!喂!你走慢點!”
前面便是蔡大發(fā)所在的屋子了,我放慢了腳步。少年走上前來,問道:“你知道他在哪嗎?”
我指了指前面那間屋子,這時又有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摟著一名女子從我們面前經(jīng)過。我發(fā)現(xiàn)我們要是就這樣待在門口,肯定會被人看見的。
少年觀察了一會兒,對我小聲道:“跟我來?!?p> 我們最終繞到了屋子后面,翻過欄桿,悄悄來到了一扇鏤花的窗戶旁。窗戶下面是一片花海,這里不會有人經(jīng)過,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窗戶是半閉合狀態(tài),透過那條縫隙,剛好可以瞧見屋內(nèi)。
一面翠玉屏風(fēng)旁,擺著一張約六尺寬的闊木床,大紅色的羅帳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一陣微風(fēng)拂過,那輕薄的紗帳便被掀開一角。
羅帳內(nèi),一位妝容濃艷的紅衣女子正依偎在蔡大發(fā)的懷里,我在倚香樓所見的其它女子,譬如那位粉衣女子,已經(jīng)算的上是傾國傾城了,但這位紅衣女子的美,我竟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她看上去出塵脫俗,儼然人間尤物,但那雙紫色琉璃般的瞳孔里,卻折射出一種說不清的冷媚。只見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劃過蔡大發(fā)的胸膛,柔聲問道:“大發(fā),你當真只愛我一個人嗎?”
“我愛你,為了你,就算讓我死了我也愿意!”蔡大發(fā)迫不及待地握住那紅衣女子的手,吻向她潔白的脖頸。
瞧瞧蔡大發(fā)這出息樣,嬸嬸竟還指望他考狀元,我心下想道,但這接下來的畫面好像不適合再看下去呀,我有些尷尬,少年卻十分淡定,繼續(x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著羅帳內(nèi)的兩個人。
“喂,你還看!”我不滿地道。
少年示意我安靜,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我又再次看向里面,只見羅帳內(nèi)頓時彌漫起一陣紅色的霧氣,紅衣女子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容,她微微仰頭,猛然張開右手對準蔡大發(fā)的心臟,頓時,空氣中仿佛出現(xiàn)了一股無形的力量,一陣陣猩紅色的血氣源源不斷地被她吸入鼻中。而蔡大發(fā)只是傻笑著望著她,沒有一絲反應(yīng)。
我嚇得后退幾步,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踢倒一盆花時,少年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一把將我抱起,躍過欄桿縱身跳了下去。
我忙捂住嘴巴,掩蓋住自己的尖叫聲。就在我們墜入花海的一剎那,我聽見了上面窗戶打開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一丁點聲音。直到片刻后,不知從哪傳出幾聲貓叫,我們才聽見那扇窗戶又被重新關(guān)上。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與此同時,耳邊還清晰地傳來慢我一拍的心跳聲。我倏然抬起頭,微風(fēng)夾雜著芬芳落在少年身上,我這才發(fā)現(xiàn),此時我正緊靠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種苦澀中包裹著甘甜的味道。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我的臉有些發(fā)燙,我起身,朝旁邊的位置挪了挪。
“得虧我反應(yīng)快,差一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少年忙尋了句話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
我驚魂未定,回想起剛剛看見的那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美艷的女子好像是會什么妖術(shù),難道,她不是人?”
少年頓了頓,笑道:“你這聽起來像是罵人的話哎!”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她剛剛到底在干嘛你看出來了嗎?”我著急的問道。
“她在吸人血呀,這都看不出來?!鄙倌瓴灰詾槿坏?。
什么!吸人血!那蔡大發(fā)豈不是有生命危險了。
“不行,我得上去救人!”
我說著站起身,卻又被少年一把拉到他身邊坐下。
“你要怎么救?那女子可是會吸人血的?”
“那蔡……我哥怎么辦?”
“放心,你哥死不了!”少年信心十足道。
“你怎么知道?”
少年開始幫我分析起來:“你看,這紅衣女子肯定不是第一天待在倚香樓了,所以她要吸人血肯定也是一點點的吸,以后別再讓你哥來倚香樓就成了!”
我看著少年,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不知為何,我竟莫名地對面前這個陌生人產(chǎn)生了一種信任感。
我抬頭看了看蔡大發(fā)所在的房間,但愿蔡大發(fā)沒有事吧。
“那個,今天謝謝你了。”
少年嘆了口氣,盤腿坐在花叢中,隨手折了朵花道:“老是說謝謝,真沒意思?!?p> 我疑惑不解,少年擺弄著手里的花,又嘆息一聲,故作惆悵道:“幫了某人這么多忙,連一兩銀子的工錢都沒有,可憐啊!”
原來這家伙還在惦記著工錢的事呢!他這一說,倒又提醒我他隨手拿出一枚金子給那粉衣女子的事了。
“你隨手都能給人一枚金子,還會惦記這一兩銀子?”我十分費解。
“這凡事呢都是一碼歸一碼,我雖然不差錢,但你這一兩銀子的工錢是賴不掉的,更何況,我給那女子一枚金子,是為了誰給的?你說?”
少年說的條條在理,我羞愧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生怕多說一句,他會讓我連那枚金子一起給他。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想了想,對我說道:“這樣吧,你把我買臭豆腐的錢退我,我們就算扯平了!”
好辦法!這個可以有!我連忙從錢袋里掏出錢,遞倒他手里。
“不管怎么樣,今天還是謝謝你,等我以后有錢了,一定請你吃飯!”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銅板,笑道:“好,我記住你這頓飯了!”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不遠處街道上,喧鬧的人群也逐漸散去。我忽然想起我的臭豆腐攤子還沒有收拾。
“糟糕了!我得先回去了!下次來臭豆腐攤就能找到我!”
我一邊往回跑一邊沖少年揮手告別。
“喂!你叫什么?”少年在身后問道。
“我叫于小藥!你呢?”
迷蒙的夜色里,少年的眸子里仿佛盛滿絢爛的光芒,他沖我歪頭一笑,便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哼,真是沒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