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內(nèi)定
慕容槿末的目光卻完全不在擂臺或是人群中,她魂不守舍,甚至有些焦躁不安,三日后她便要從這些歪瓜裂棗里選出夫婿了,求上天保佑,讓她臨嫁前再看他一眼吧,如果嫁人之后她還想著念著,她會為此感到恥辱。
不過也罷,慕容槿末遮在面紗下的紅唇掠起一絲冷笑,若是在一場婚事里沒有期待,嫁誰又不是嫁?就像這底下的任何一個人,和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慕容槿末終于把目光放向擂臺,那里正站著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兩只水桶般寬的褲腿被牢牢地扎地腳腕,似乎是為了討個好彩頭,他特意系了一條紅腰帶。這讓慕容槿末不禁想起宿醉樓披紅掛綠的大門,即使這么低俗的審美并不影響它在永安城的地位。
福栓上上下下打量著光膀男人,這人看起來其貌不揚,竟然拿得出一百兩黃金,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福栓在慕容匡正的吩咐下早就將這些主動報名的人的底細都查了個清楚,別說,這小子還真有點運氣,當真是在賭桌上贏來的這一百兩黃金。
小子,福栓奸笑,過了今天,就把你現(xiàn)出原形。他瞥了一眼擂臺下摩拳擦掌的漢子,這里面一多半都是被他請來裝樣子打擂的,個兒頂個兒的一流打手,至于重頭戲,得最后一天才能請出來。
“咳。”福栓清了清嗓子,向臺下問道:“誰先來挑戰(zhàn)一下啊,我再重申一下咱們打擂的規(guī)矩,把對手扔到臺下、或者對手認輸為勝,這個擂臺,只要上來了,就生死由命了,誰要是壞了規(guī)矩,可別怪靜德王府不講情面!”
臺下一片緘默。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一份親手書寫的生死狀,上臺后,要先將生死狀交給福栓。一個漢子喊道:“都知道了,開始吧!”說罷跳上擂臺,向?qū)γ婺侨吮骸坝懡??!币蝗侨藫]了過去。
慕容槿末面無波瀾地看著擂臺上你來我往的兩個人,心情和臉色一樣毫無波瀾,她猜想著兩個人誰會成為勝利者,雖然這對她而言并沒什么意義。
她觀察著那兩個人,想著這兩個人誰成為她的丈夫會更好,答案顯而易見,都不好。
紅腰帶贏了那個挑戰(zhàn)他的人,得意地在擂臺上轉(zhuǎn)著圈圈,亮著他胳膊上的肌肉,福栓冷笑,倒是有兩把刷子,難怪敢第一個跳上來。
福栓舉起紅腰帶的手,道:“誰再接著來?”
擂臺下一個漢子蠢蠢欲動,福栓瞪他一眼,立即把他積極的氣焰按住了,這個顯然就是他請來的打手。福栓心里暗罵,急個鳥啊急,讓那些報名的先自相殘殺,殺得差不多了你們不也省些力氣不是?
又一漢子跳上擂臺,他挑了一把長槍做兵器,紅腰帶立時也選了一柄長槍,緊接著,又是乒乒乓乓你來我往……
慕容槿末靠著椅子扶手,支著頭,呵欠連連,這場比武招親,和她想像中相距甚遠。
“小姐?!绷魇娓┰谀饺蓍饶┑亩呎f道:“怎么來的都是一些糙漢子,真是叫人失望?!?p> 慕容槿末興趣缺缺:“這是武斗,又不是文斗,來個白面書生,不是來送命的嗎?”
“那倒是?!绷魇娴溃骸澳切┳x書人啊,這會兒肯定后悔自個兒沒練幾天拳腳工夫,白白地看著這么一大好機會就這么失之交臂了?!?p> “要是都棄文從武了,可不見得是好事兒。”慕容槿末淡淡說道。
流舒突然指著擂臺,一個與武夫的形象相差甚遠的男子正爬上擂臺,他一臉肉疼,一瘸一拐地走到擂臺中央,好似極不情愿一般。流舒道:“小姐!你快看那是誰?”
“誰???”順著流舒手指的方向,慕容槿末看到一張極熟悉的臉,這個人的橫空出現(xiàn)甚至讓慕容匡正也愣了一愣,正是那日在宿醉樓與慕容槿末和流舒吵起來的二品公子。
“他怎么來了?”慕容槿末皺眉,有些不快。
“是啊,他怎么來了?!绷魇嬉埠苁遣唤猓骸八侨者€說小姐是、是那什么,怎么今日也搶著來打擂?”
二品公子慫慫地站在一米八九的壯漢身前,他腿上的傷還沒好,可見龍易那日下手之重。
壯漢圍著二品公子轉(zhuǎn)了兩圈,捂住肚子大笑,道:“你下去吧,我不欺負你?!?p> “你!”二品公子發(fā)著抖,氣勢上卻不肯輸,咬牙切齒道:“你不要看不起人。”
慕容槿末不禁笑了,這個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戲?明明一臉不情愿,還非要爬上來打擂,擂臺最前邊一字排開一群家丁,等著他家少爺被丟下去的時候好接住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來?
慕容匡正自然也認出二品公子,因此把福栓叫來,低聲道:“他對面那人是咱請來的打手嗎?”
福栓看了看一米八幾的壯漢,搖頭:“王爺,不是?!?p> 慕容匡正皺起眉,這要是把這小子真打傷打壞,怕是在那個同僚那里不好交待。福栓感到不對,因反問道:“怎么了,王爺?!?p> 慕容匡正低聲將二品公子的身份說了,囑咐福栓道:“別真把人打出個好歹來。”
福栓一臉苦相,這位公子可真是會挑時候上。福栓走上前,好言勸道:“這位公子,我看你不是習武之人,勸你不要逞強?!?p> 二品公子以為福栓在嘲諷他,怒道:“怎么著,看不起人是吧?”“啪”“啪”“啪”,二品公子拍打著胳膊腿,兩臂上的肥肉一陣嘩拉作響。
好心當成驢肝肺,福栓朝二品公子伸伸手,鄙夷道:“生死狀呢?”
“什么生死狀?”二品公子瞪大眼,齜牙咧嘴:“想讓我簽生死狀?問問你們家王爺給我簽嗎?走開走開,別擋著小爺打擂?!?p> 福栓真的很想丟下這個二世祖不管,可慕容匡正吩咐不能把他打壞,他只好再一次攔住二品公子:“這位公子,不簽生死狀是不能參與打擂的,這是規(guī)矩,請您跟小的過來把生死狀簽一下。”不由分說抓起二品公子往擂臺后走,順便給臺下遞了個眼色,早已等急了的一個打手跳上來,對一米八壯漢抱拳:“那就讓我先來討教閣下的高招?!?p> 福栓抓住二品公子的手指頭,不顧二品公子的拼命掙扎,叫來幾個家丁摁著他,硬是在生死狀上畫了押。二品公子一邊哭一邊叫:“爹呀,快來救我!靜德王要要了您兒子的命啊……”
凄厲的哭聲惹得慕容槿末和流舒頻頻側(cè)目,流舒道:“小姐,你看他,那日耀武揚威,奴婢還以為他是個角色,不想原來是這般樣人。”
慕容槿末冷笑:“嬌生慣養(yǎng)的,哪受過這種驚嚇?!?p> “哭什么哭!”福栓斥了一聲,松開二品公子,把他的生死狀掖到他衣領(lǐng)子里,道:“去吧,下一個就是你了?!?p> 二品公子總也不算太笨,立刻明白了福栓的用意,涕泗橫流的臉上喜笑顏開:“多謝,多謝。”接著大搖大擺地回到擂臺上,一米八幾的壯漢正被打手踩在腳底下,被逼著叫“爺爺”。
“小姐。”流舒擔憂道:“王爺不會是想讓那個什么官兒的兒子贏吧?”
“哼?!蹦饺蓍饶├淅湟恍Γ骸澳阋詾檫@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是作不得假的,其實想不到,根本哪里都沒有所謂的光明正大和公平公正。”
“那還是王爺說讓小姐嫁給誰,小姐就得嫁給誰了?”
慕容槿末已完全不再抱希望,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但她已看開了:“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爹爹又不會坑我害我?!痹诳匆娗逡簧拇植跐h子之后,慕容槿末也壓根不想再嫁一個真正的實打?qū)嵄任湔杏H打出來的男人了,她爹給她選的郎君,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老天若是硬生生塞給她一個,還指不定是什么貨色。
“爹?!蹦饺蓍饶┱f道:“我累了,想回去了?!?p> 慕容匡正道:“行,我也坐得乏了,這一場比完咱就回去?!?p> 擂臺中央,打手圍著二品公子繞圈圈,上下打量著二品公子病雞一樣的身子骨,不打傷比打傷更有難度啊,他可是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二品公子一邊后退,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你、你可別亂來啊,下手別太重啊,你知道我是……”
“哈!”打手暴吼一聲,一腳跺在臺上,整個擂臺都為之一抖,繼而突然發(fā)力朝二口公子猛沖過去,二品公子一屁股坐地上,雙手抱頭,不住大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打手彎腰一個拱子,像扛馬包一樣把二品公子扛起來,穩(wěn)穩(wěn)地扔到下面一排家丁的懷抱里。笑著對臺下拱手,聲如洪鐘:“我贏了,哪位英雄再上來賜教?”
二品公子松下一口氣,帶著一眾家丁落荒而逃。
慕容槿末已隨著慕容匡正起身離席,擂臺上依然熱鬧,不過慕容槿末已經(jīng)失去興趣,她知道,最后贏的那個人,早就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