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想要遭受無窮無盡的苦難呢?”
摩恩一邊默想著,一邊緩緩前行,他自從醒來后就一直在行走,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升至高空,有云層遮掩,天色顯得無比蒼白,難以判斷具體的時分。
不過摩恩知道,時間大致已經(jīng)到了正午,他已經(jīng)前行了將近五個小時,為了節(jié)省體力,摩恩走得并不快,速度保持在他能忍受的范圍之內。
摩恩嚴格控制自己的身體,以保證自己不會過勞死。
他可不想成為那些網(wǎng)絡上的噴子,再和自己對噴之后,忽然口吐白沫,渾身麻痹,接著原地爆炸,直接升天。
在摩恩穿越前的世界里,虛擬空間和現(xiàn)實的差異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兩個世界大相徑庭,普世價值觀在兩個世界的交接中,遭遇了巨大的扭曲與改變,虛擬空間改變了無數(shù)人。
但這些被扭轉性格的人,究竟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也許并沒有一個答案,摩恩只知道,對自己有利就是好,無利就是差。
也許從旁人角度上來看,摩恩的目光還是很短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他只是個廢柴,就算是穿越了,也是個廢柴,為什么一個廢柴穿越后,就能變得和正常人不一樣了呢?
也許多半是因為加裝了系統(tǒng)、金手指、神秘功法、宗門傳承什么的..........
但在這個中古世界,摩恩什么外掛都沒負載,他穿越成了一個農民,經(jīng)過自己的不屑努力,又成功作死成為了一名身負傷勢,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征召兵。
他的生活是如此苦逼,摩恩沒有系統(tǒng),沒有外掛,所以他仍然是個廢柴。
摩恩生命中的一切,都在逐漸向著黑暗深淵中蔓延,他的處境越來越糟,所擁有的也越來越少,摩恩始終走在下坡路上,這就是他倒霉的一生,每一個選擇都是錯誤的,帶來的后果也愈發(fā)惡化。
摩恩能察覺到,自己的軀體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無法再繼續(xù)行進了,沒有水源補充,摩恩的身體機能已經(jīng)惡化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現(xiàn)在的摩恩,感覺自己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天空在他眼前變得漆黑一片,世界似乎開始一片片破碎,大地傾覆,王國崩解。
摩恩頭暈眼花,只覺得一切都正在破碎,他頭痛欲裂,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爆發(fā)出無以復加的劇烈痛感。
摩恩只覺得自己身在燃燒地獄之中,正在忍受著煉獄般的折磨,不由得發(fā)聲大叫,大聲呻吟著,試圖發(fā)泄心靈和軀體的雙重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讓我死吧?。?!好疼?。。。。。。?!”
摩恩大聲嚎叫,但自身糟糕的狀況沒有任何改善,畢竟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一個人心中所想,所能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整個世界龐大的運轉體系,注定了個人不值一提。
世界不會繞著某一個人單獨旋轉,摩恩也并非是天選之子,所以他的嚎叫毫無意義,只能夠白白浪費自己的身體機能,這些痛苦之下的發(fā)泄,會讓摩恩因缺水和耗費體能,而變得更加痛苦。
這可真糟糕,但沒辦法,這是摩恩自己的選擇,他就是個蠢貨,還是極其莽撞冒失,僅憑一腔熱血就喊打喊殺的那種。
摩恩的哀嚎聲越來越小,他的意志力逐漸沖占上風,穩(wěn)定住了其即將崩潰的精神,摩恩定了定身形,穩(wěn)定住自己的軀體,以防再次昏迷下去。
摩恩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不能夠再次昏倒了,雖然他很想直接往地上一躺,不管不顧地昏死過去,徹底進入另一個世界,和眼前糟糕的一切說再見,卸下所有沉重的負擔,放自己的靈魂以自由。
然而,摩恩的理智使得他無法接受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他不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去,他想要活下去,無比堅定的意志支撐著他,迫使摩恩繼續(xù)一步一步,掙扎著前行。
“我.....我可是穿越者........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這天,再這遮不住我的眼!........仙路盡頭誰為峰..........”
摩恩意識逐漸錯亂,胡亂地低聲嘶吼著,他的意志力逐漸崩解,眼前的景象在他面前逐漸崩塌,世界陷入黑暗之中,他的氣力已經(jīng)快要用完,生命之火也正在熄滅,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不行!我還沒有在這該死的中古世界中,闖出一番事業(yè),成為能夠主宰一番的領主、人人敬仰的貴族!我怎能倒下!新的風暴已經(jīng)到來,我又怎能停滯不前?!”
摩恩幾乎已經(jīng)支撐不住,最后關頭,他拼盡全身的意志力,在內心大聲吼叫著,試圖用最后的氣力,來激烈自己繼續(xù)前行。
摩恩滿頭大汗,頭暈目眩,渾身即將炸開,他掙扎在死亡邊緣,卻依舊堅持前行著,沒喲走一步,對年輕人來說,猶如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痛苦常伴我身,災禍如影隨形。
即便如此,摩恩也沒有放棄,他不愿意再當一個廢柴,草草地死去,一事未成,從未見識到這個世界更多的變化,和多樣性的元素。
在這苦難關頭,摩恩的求生意志從未如此頑強!
“我......我要活下來!我還有很多未竟之事!我還沒暢快淋漓的裝過逼!還沒扮豬吃過老虎!也沒體驗過用金手指和系統(tǒng)碾壓仇人的快感!還沒登上更高層次的地位!”
“我要活下去,我要當上領主,主宰統(tǒng)御一方!在這破落世界中稱王稱霸!唯我獨尊!我想無所不能!我要肆意妄為!”
“我決不能死!我就是全村的希望!“
正在摩恩精神瀕臨崩潰,胡亂地大吼大叫時,枯樹林的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人,這是個背著草制編織籮筐,頭戴皮氈帽,作采集者打扮的家伙,手中還拿著一柄短鐮刀,像是正在收割作物。
當看到摩恩后,收割者面露警惕之色,打量著眼前之人,他發(fā)現(xiàn)摩恩一副阿拉希士兵的裝扮,其上身身著的染血罩袍、下身穿著破爛不堪的皮質長褲、
頭上戴著歪斜碎裂的尖頂盔,還有腰間懸掛著的長劍,無不說明著摩恩的身份。
收割者身形一滯,他已經(jīng)識別出來了摩恩的身份,后者是一個士兵,雖然看起來很虛弱,但收割者并沒有輕舉妄動。
他和摩恩沒有任何瓜葛,只是對摩恩有些好奇,想看看這人會繼續(xù)如何行動。
此刻摩恩的意識已經(jīng)接近模糊,依舊在原地低聲嘶吼著,整個人早已陷入譫妄之中,在他的眼前。
世界已經(jīng)漆黑一片,無數(shù)通體雪白,面目扭曲猙獰,雙眼放射猩紅光芒的冤魂,從暗處席卷而來,于暗夜中飄忽不定,不懷好意地包圍住了自己。
身處包圍中的摩恩驚恐無比,深陷于幻想之中的他大喊大叫,身軀扭動掙扎著。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圣光與我同在!”摩恩聲嘶力竭地喊叫,同時盡全力搖晃身軀,阻擋冤魂逼近自己。
但這只是徒勞無用功,冤魂們越發(fā)靠近他,摩恩奮力掙扎,前所未有的恐懼控制了他,嚇得他情緒崩潰,一邊哭喊一邊大叫道:“不要!不要過來!............”
在摩恩的意識中,冤魂的動作依舊,絲毫沒有因為求饒聲而放慢速度,它們越發(fā)逼近摩恩,慘白鋒利的手爪即將撕碎他的身軀!
就在這關鍵時刻,收割者終于忍耐不住,他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搖晃了一下摩恩的軀體,口中喊叫道:“喂!醒醒!你是阿拉希的士兵嗎?!“
摩恩在恍惚中聽到了這個聲音,收割者的話語猶如黑暗中的閃電,轟鳴一聲,將其從黑暗中炸醒,他從無邊無際的噩夢中被驚醒,只感覺全身猶如炸裂般疼痛!嗓子像是被燃燒一樣炙熱。
摩恩就像是被火焰燃燒一樣,不顧一切地,張牙舞爪大聲嘶吼喊叫著:”水!給我水!給我水!給我水!給我水!給我水!我要渴死了?。。?!“
收割者看到摩恩突然發(fā)瘋般地亂跳,還在大聲喊叫著要水喝,驀然間被嚇了一跳,不過旋即,他就意識到眼前這個士兵,腦子似乎有些問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哎,收割者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摩恩,一邊用充滿憐憫的心情想,聽說當士兵的都是些可憐蟲,不光會遭受領軍者們的毒打,還要被迫在戰(zhàn)場上充當炮灰,任人魚肉和宰割。
阿拉希王國的士兵們犧牲生命,只為了在戰(zhàn)場上拼命的戰(zhàn)斗、殺人,放火和劫掠,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滿足領主們無邊無際的貪婪,為了讓那些貴族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在這個骯臟的世界,唯有血與火,才能帶來最終的救贖。
而摩恩這些士兵,就是封地統(tǒng)領者們實現(xiàn)自身目標的工具,軍隊只是炮灰,戰(zhàn)爭也僅僅是一種手段。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逼迫敵人就范,乖乖匍匐在勝利者的膝下,滿足后者的一切要求。
收割者嘆了口氣,慶幸自己當初年少輕狂時,幸好沒有聽從征募官意見,去加入阿拉希領主老爺們的軍隊,去為他們賣命。
看看面前的摩恩,收割者感到一陣幸災樂禍,戰(zhàn)爭使人瘋狂,這個士兵太可憐了,肯定是見到了什么無以名狀的恐怖,才導致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瘋樣子。
收割者感嘆著摩恩的厄運,心中泛起一絲同情心。他緩緩走向摩恩,不過始終和后者保持著一定距離,收割者從腰間摸出一個水壺,遞給摩恩,說明道:“
“給,一整壺的淡啤酒,悠著點喝,別嗆死了?!?p> 陷入無比饑渴中的摩恩,當看到水壺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兩眼就爆發(fā)出精芒,他之前的頹勢一掃而空,絲毫不顧一旁站著的收割者。
整個人如同化身野獸,身形宛若蛟龍,嗷的嘶吼一聲,就朝水壺撲了過去。
摩恩從收割者手中一把搶來水壺,接著雙手死死握住水壺,朝著自己口中就灌了下去,動作急切,像是一百多年沒喝水的樣子。
“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頓.....................”
摩恩饑渴無比,大口地吞咽著淡啤酒,只是剎那間,就將多半瓶淡啤酒給灌入喉嚨,隨后身形停頓了一下,拿水瓶的手也停滯下來。
摩恩一口氣喝下了太多的水,整個人顯得有些呆滯和遲鈍,正在努力適應長久缺水之后,又突然攝入了大量水源之后的不適感。
摩恩打了個飽嗝,之前的干涸和苦澀感一掃而空,淡啤酒雖然帶著一絲發(fā)酵的酸腐氣息,顯然制作并不精良,但這僅僅是不值一提的細節(jié),摩恩暢飲著淡啤酒,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感謝.........謝謝你帶來的淡啤酒?!蹦Χ饕贿叴⒅?,努力平復自己脆弱的身軀,在大量攝入水分之后帶來的反噬感,一邊望向一旁的收割者,向他致意。
摩恩清楚,正是眼前這個收割者打扮的家伙拯救了自己,如果沒有他的淡啤酒,那么自己勢必會橫死在荒野之中,變成一堆枯骨。
收割者并沒有太過在意摩恩的感謝,而是帶著好奇的神色,詢問摩恩說:“你是一名士兵嗎?是替哪位老爺打仗的?”
摩恩皺起眉,想了想說:“我........我替激流堡伯爵打仗?!?p> “激流堡伯爵,哦,聽人說,他是整個王國邊境上,實力最強大的領主?!?p> “也許吧,我并不清楚,但在我效命的聯(lián)合軍隊之中,似乎有另一個領主的勢力比他更加強大。“
收割者流露出好奇的神色,詢問道:“那是誰?還有,為什么你會說有一個聯(lián)合軍隊?難道你出現(xiàn)在這里,和正在邊境上肆虐的那些奧特蘭克狗有關?
摩恩點點頭,解釋道:“你猜得不錯。激流堡伯爵,還有其他的幾位,我叫不出來名字的領主,他們組成了一支龐大的聯(lián)合軍隊?!?p> “然后呢?”
摩恩露出疲憊的神色,看在收割者拯救了自己,他才決定多說幾句,回應后者的疑問。
“軍隊從激流堡出發(fā),一路進軍到毒堡,然后同奧特蘭克人激戰(zhàn)了兩場。我就在軍隊之中,殺死了很多奧特蘭克人?!?p> “但在第二場戰(zhàn)斗中,我們防守毒堡的時候,戰(zhàn)斗失敗了,領主們的大軍被摧毀,很多人死了,我竭力戰(zhàn)斗,昏死過去,等醒來后,就來到了那片樹林中?!?p> “我受了傷,又極度缺水,我在樹林里游蕩了一陣,直到遇見你?!?p> “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我是個征召兵,也是個無關緊要的家伙。”
摩恩回答完之后,雙手抱臂,小心端詳著收割者,打量著后者的裝束和容貌,隨意地開口詢問道:”你呢?你是在這周圍種田的農夫?”
收割者點點頭,承認了摩恩的話,“是的,你猜得不錯。我是個農民,除了照料田地之外,還要外出采集可供食用的東西。你該慶幸我正好碰上了你,否則你必死無疑?!?p> “是啊,你救了我,我很感激?!?p> 摩恩點點頭,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人,他現(xiàn)在狀況又不佳,盡管很不情愿求助,但摩恩知道,受傷的自己必須找到外界的幫助。
于是摩恩又開口道:“如你所見,我受了傷,需要更多幫助........”
采集者看了看摩恩,會意了他的話:“你希望得到療傷和休息?“
摩恩點點頭:“嗯........如果你能幫助我的話,我愿意酬謝你?!?p> “好吧?!辈杉呦肓讼胫?,答應了下來,“人人都不容易,我愿意幫你,你可以跟著我,去我的聚集地里,在那里有一個精通草藥的女人,她懂得如何處理傷口?!?p> “萬分感謝,愿圣光保佑你。”
摩恩笑了笑,從口袋中,掏出來一枚可供隨時使用的銀幣,遞給了收割者,充當謝禮。
收割者接過銀幣,簡單看了看,并沒有說其他話,而是直截了當?shù)剞D過身子,對摩恩撂下一句話,”跟上我,這邊很容易迷路?!?p> “好的?!?p> 摩恩跟隨著收割者,兩人穿過枯樹林,行走到一片荒蕪的平原,接著,猶如變戲法般,收割者又領著摩恩東竄西跳,在這片復雜的地形之中四處穿梭。
收割者步伐極快,摩恩必須快步行走,才能勉強跟上后者,剛剛補充的水分,給了摩恩一些力量,否則他不可能行走的這么快。
等到數(shù)個小時之后,天色逐漸接近黃昏之時,收割者才將摩恩領到了目的地,指著前方一片區(qū)域,對摩恩說:“到了,這就是我生活的聚集地?!?p> 摩恩放眼望去,只見黃昏之下,前方是一小片平緩的土地,十幾座低矮的茅草房搭建在其上,一些模糊的人影在四處走動,隱約可以聽見人群的交談聲。
聚集地的中心有一堆火焰,似乎是石頭堆積而成的營火,此刻正放射出明亮的光,這片聚集地并不大,和摩恩穿越前所居住的那個村落面積大致相等。
看著眼前的聚集地,摩恩忽然有一種重回起點的感覺,他凝視著不遠處閃耀的營火,心緒起伏波動,心神不寧。
摩恩想到了自己當初的抉擇,想到了自己不顧麥克的勸告,執(zhí)意要離開村落,去探索新的世界,找到更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同時活得更好。
想法是美好的,但現(xiàn)實呢?摩恩苦笑幾聲,現(xiàn)在的他過得算是什么該死的生活,莽撞地加入軍隊,成為了激流堡伯爵軍隊麾下的一名炮灰,在戰(zhàn)場上替掌權者賣命。
摩恩的生活狼狽不堪,毫無希望可言,還行走在死亡的邊緣。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嗎?肯定不是。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那個平靜的聚集地,摩恩不禁向自己發(fā)問,他當初選擇離開村落,離開平淡熟悉的生活,一頭扎進混亂不堪的凡世帝國中,這個做法真的對嗎?
摩恩搖搖頭,在沒有走到人生盡頭之前,他永遠也不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