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女喉嚨動了一下,發(fā)自心底的害怕,還有一些說不明白的感覺。
終于洗上澡之后,張京盡情洗刷自己身上的血污。
這次不比剛才,妖怪們從害怕的噤聲,變成追捧的前呼后擁。
就算聞著張京身上的人味兒直咽口水,也本能害怕,純屬被嚇怕了膽子。
“大王要吃點葡萄嗎?這可是從齊國商人那里搶來的,可甜了!”
幾個女妖怪捧著瓷盤蹲在地上扒著木桶,表情跪舔,張京嫌棄地看了眼瓷盤:“以后能不能把盤子碗什么的洗干凈,這上面全是血跡,我怎么吃?”
“錯了,大王我們錯了!”“對不起大王......”
一個脖子很長的男妖怪捧著熱水壺,見張京泡的水不太熱了,連忙小心翼翼地說:“大王要不要加點熱水?”
“可以?!?p> 張京看著他倒水了一會兒,又說:“可以了。
喂喂,你搓背搓太輕了,會不會搓背?”對身后一個女妖怪說道。
那搓背的女妖怪立刻咬著下嘴唇,兩根獠牙委屈地凸著:“大王.....我會用力的....”
“嗯。”張京懶懶地把右手搭在浴桶邊,手里把玩著海女的手,海女尷尬地站在浴桶邊,被他無意中的動作握的一陣雞皮疙瘩。
張京享受了一會兒,穿上妖怪們拿來的新衣服,隨口問道:“哪來的衣服?”
“從布坊后門搶的,我還遇到一個店小二....我都沒殺他!大王您吩咐的,我怎么敢....”
張京看著他胳膊上的血跡:“那你也傷人了吧?”
那妖怪毛骨悚然,卻聽張京一笑:“只要你們不吃人,無所謂?!?p> “哈?”妖怪們紛紛呆住。
張京慢慢把玩手里的葡萄:“你們食葷,上可食同類,吃那些吃素的妖怪和一部分吃葷的妖怪,或者吃死人活人,吃仙人殘骸。
下可食天地萬物生靈,地上跑的天上飛的,走獸猛禽,皆可食之。
但我看你們有很多居然面黃肌瘦,手上都沒多少肉?!?p> 張京順勢看了一眼海女:“瘦骨嶙峋的,實在可惜。
是增義天根本不會管理,也不懂管理的惡果,他只想自己享受,何曾考慮過你們?
你們居然還停留在「餓了就出去打獵,打不著獵就餓著」的原始階段!
現(xiàn)在山洞建立新規(guī)矩,我們要建立畜牧場,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豬養(yǎng)羊,發(fā)家致富,懂?”
“.....懂...懂了....”
“大王,不是我們沒養(yǎng)過,就是增義天老大不讓,說是怕我們私下里串通....”
張京冷笑,果然,看增義天那個面相就是沒有遠見的貨色。
敲定了所有方案規(guī)矩,張京就見一個妖怪殷勤地跑回來問。
“大王大王,您要不要取什么封號尊號,每個大王都有的!”
“尊號?”
張京抱著懷里的海女,一邊摸這摸那的,一邊沉思。
“是啊,大王您的封號一定會很威武的?!?p> “但是大王不能取「仙」之類的,會被仙人遷怒追殺的”
“難道增義天取天王這樣的尊號就不惹怒仙人嗎?”張京問。
妖怪們面面相覷。
“我們大王其實就在這一帶自封,也不敢到處宣揚的。外面其實都叫他白發(fā)老魔,他也不怎么讓我們糾正。”
“對啊,跟鬧著玩似的,純粹是過家家。哪里比得上大王您???”
“但是大王您也不能太狂,否則招致殺身之禍。”
自從有妖怪這么說,張京才會心一笑。
如果他們對自己只有吹捧,顯然是還想殺自己。
但當(dāng)他們開始為自己思慮,換位思考,就說明認定了自己和他們站在同一條繩上,暫時認定了他這個老大。
無所謂。只要能用就行。
張京道:“暫時不想,你們對外就說增義天還活著,只是閉關(guān)修煉。我要做一些事,不能馬上暴露。”
“好嘞好嘞?!?p> “遵命大王?!?p> 張京回到居所,穿著和剛才不一樣的衣服,搪塞說是外出買新衣了,就有下人立刻報告給沈氏、夏氏。
“我嚴重懷疑他去花樓了。”
“哼,下次一定要逮到,讓他顏面掃地!”
“明日就要舉辦討伐白雀山之前的大射賦活動,他居然還有閑心逛花樓,真是厲害?!?p> 沈季同陰陽怪氣地讓下人給自己手腕上藥,最近不知道為什么倒霉,跌打損傷,手腕扭了。
因此沈季同去大射賦就是陪玩的,注定無法表現(xiàn)自己了。
坐在旁邊喝茶的沈永嘉一邊翻看修行書,一邊說:“哥哥何苦盯著他不放?冤冤相報何時了?!?p> “最近水逆,咱們沈家多災(zāi)多難,那個夏家也是各種霉運纏身。
我估計就是那個鹽科督辦帶來的霉運,掃把星。”
沈鴻文已經(jīng)在家?guī)缀醮陌l(fā)霉,捂的發(fā)臭了,這次大射賦他也會參加。
沈永嘉搖搖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p> 看看天色,他合上書:“酉時吉時已到,是時候做法事驅(qū)散霉運了?!?p> 下人突然敲門報告:“報各位少爺.....鹽科督辦張大人來了?!?p> 張京甫一進門,就看見滿坑滿谷的掛幅,上書「霉運退散」四個字。
還有下人捏著鼻子拿著黃紙正在黑狗面前晃來晃去,一群群大黑狗被統(tǒng)一牽著拴在廊下。
它們一看見張京,原本吠叫不停的動作就晃神了一下,不再叫喚。
狗們靜靜地凝視了張京一會兒,又狂風(fēng)暴雨般地大吼大叫起來。
內(nèi)廳,沈謙手里的毛筆都被嚇掉了:“那群狗是想死?不急,一會兒全都得死。”
天上的小文仙終于結(jié)束聚會,正決定今天就要去找張京,剛下云端,就看見沈家家里泛著金光。
紅豆放錦囊,庭懸紅尺布。是大祥之兆,驅(qū)散霉運的大法事。
但是不知為何,突然一大片陰影從沈氏外院大門,一路往里蔓延,黑影如黑云,只有通神識的人才能看見。
那黑影來勢洶洶,直接蓋住了金光。
在黑狗們眼里,也是如此。原本通亮的黃昏,因為張京的到來,滿眼都是陰云密布,氤氳著陰邪之氣。
它們嗅到絕頂般的死氣,才汪汪狂吠起來。
原本驅(qū)散霉運,向天借起來的吉神之氣,乍然丟失了光彩和力量。
沈永嘉只是武君等級,并不足夠感知到,他只感覺滿院紅光燦燦,喊了一聲:“開始!”
張京來的不巧,只好站在偏院門廊呆呆看著。
沈永嘉一身道衣,捏著符紙,念念有詞。
他手里的木棍打在象征霉神的紙人身上,紙人立刻斷脖倒地。
突然陰風(fēng)習(xí)習(xí),又立刻化為平靜。
檀木香燭下,沈府每個人的左肩都灑上了鹽。
“大人也來點吧?!?p> 下人跑來給張京肩膀撒鹽,張京默然站著。隨行而來近身保護的汪天、蒲吉也是被灑上了鹽。
“這可是海鹽,價格百金呢。只要撒了這個,霉神就進不了家門?!?p> 下人一臉殷勤地笑道,然后退下了。還算是一個樂于助人的。
張京飽含深意地看了那人背影一眼,輕笑。
偏頭看左肩的鹽,和汪天蒲吉對視然后搖了搖頭。
沈謙合衣站在正廊,看到張京站在別廊,心知他來準(zhǔn)沒好事。
這時,幾間大廳主屋全部冒起滾滾濃煙,鼠尾草或干的葉子,正在被點燃。
下人按照沈永嘉的吩咐,將草和蘭蕙一起慢慢悶燒。
沈永嘉帶來的山門里的侍從正拿著法器在屋內(nèi)走動,讓煙霧充滿整個房間。
“打開門窗,讓霉運出去。”
沈永嘉親自督促,這畢竟是他家,自然要好好做法事,力求全面。
下人們聚在一起捂著嘴忍不住咳嗽,張京也被熏的捂住嘴,哭笑不得。
“哎呦,這不是督辦嗎?督辦今天又來送禮啊,要是有什么懇求,就免開尊口吧?!?p> 沈季同陰陽怪氣地走過來,身邊下人不停給他扇扇子。
他手持煙桿,叼著煙嘴,一身寶藍色銀鈕白鹿紋長袍,貴氣十足,同時也趾高氣揚。
汪天、蒲吉默不作聲,心里想給這小子兩杵子。
這就是所謂的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
張京上下打量沈季同,完全瞧不起他,一句話也懶得說。
沈季同立刻像潑婦一樣冷笑著大喊了一聲:“既然督辦沒什么別的事,就請回吧!”
這話沒什么的,就是嗓門極大,把汪天喊的一激靈——太失禮了!
蒲吉咬牙切齒,以后班師回朝,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個沈季同!
沈季同還不知道自己被三個大京官瞪上,以后遲早是一盤菜的下場。
他只是冷哼著吸煙,然后猛地被煙霧咳住,劇烈咳嗽之后向后忍不住退去,結(jié)果被門廊欄桿絆倒。
在下人們驚慌失措的喊叫聲里,沈季同腦袋朝下直接掉到了院子里,腦袋磕到石頭,血濺當(dāng)場。
沒死,當(dāng)然沒死。
就是腦袋再次磕到,上次是前額撞到燭臺架,這次是后腦跌到后院地上。
純靠他自己努力。
張京揮開折扇捂嘴,瞠目結(jié)舌,不讓別人看到自己咧開的嘴角。
這不是自己找死嗎?怪他嗎?怪他嗎?
正在兢兢業(yè)業(yè)做法事的沈永嘉已得知哥哥出事,愣愣地看著門廊滿院的法事道具,憤憤甩下手里的木劍,恨恨地喊了一聲。
“是妖魔作祟!要除魔!”
聽到沈永嘉的怒聲,張京用手里折扇擋住臉,瞇起眼睛笑了。
隔日的大射賦,來自沖霄門的沈永嘉可謂風(fēng)光無限。
鹿馬縱路,幡旗飄揚。天光正好,箭靶列排。武官參差,文臣成群。奇人應(yīng)邀,俠客圍觀。
“據(jù)說還來了一個去百桑國游學(xué)過的外武大臣,雖是五品,卻也不得不謹慎。”蒲吉湊在張京耳邊說,這時夏奇勝就大搖大擺過來了。
今日,沈家大房四子齊聚一堂,沈弘武,沈鴻文,沈季同,還有一個前呼后擁的沈永嘉。
相比之下,夏奇勝、夏滄海、夏良翰三個人聚在一起哪哪都膈應(yīng)。
夏奇勝和夏良翰、夏滄海還不是同母同父所出,是另一房的堂弟。
他被兩個哥哥派去監(jiān)視張京,結(jié)果自己也有小算盤,和張京結(jié)盟。
張京看了看遠處山呼不止、圍著沈永嘉的人們,再看向遠處萎靡不振的夏滄海,然后對眼前的夏奇勝說:“資料呢?”
“在這里?!?p> 夏奇勝道:“我已經(jīng)給大人做好引薦書,大人想進沖霄門,只需要等一個多月。
等沖霄門道祖收到了,蓋了印章,就記錄在冊了?!?p> “這么好?!?p> 張京感嘆一句,“那么我算是今年的新弟子?”
“不是,算在去年外派弟子里。
那里有很多缺,您真是撿到大運了。
只要拿錢就可以補進去,只不過只有一個頭銜,只被登記為外派弟子,剩下什么都沒有?!?p> 夏奇勝擠擠眼睛,果然看到張京震驚欣喜的表情。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