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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不許開花

第一百二十章:不如不見

三月不許開花 蟬七娘 2976 2020-10-03 18:00:00

  九瓣幽冥青燈,在幽冥這個地界,其實并不是個稀罕物。

  一些領(lǐng)了任務(wù)的無常幾乎人手一盞。

  因為這燈除了收魂也并無其他作用。

  但對于在人間行走的神仙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法器。

  遇到危險,即使肉身被毀,只要神魂無損,那都不算個事。

  但怕就怕在,這世間還有像蛇妖這樣專修邪法的妖怪,他們有的是辦法將你魂魄拘在肉身,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像煉魂術(shù)一般,還不等無常出來打個印記,他們就被抓去做了祭品。

  是以,安魂用的青燈簡直是神仙出入凡間必備法器。

  可惜的是,此物屬于幽冥,非公不用且只供冥界人士驅(qū)使。

  其實月下仙人猜得沒錯,桃枝枝遇險于蛇口之下前,孟婆就已經(jīng)趕到了,她本來是要將她魂魄收進(jìn)青燈保護(hù),卻又看到了還是城主的步霄,彼時他雖正在空中與人斗法,視線卻從未離過桃枝枝。

  她便隱在暗處,等了一會兒,直到他們要將蛇妖當(dāng)場誅滅。

  雖然這救命之恩還未實施,但卻不能不感念其好。

  況且從前總是聽桃枝枝提起孟婆,言語之間也是對她諸多關(guān)照提點,沖這,也該去拜謝一二,不然顯得他們姻緣殿的人沒有什么分寸。

  桃枝枝聽了這許多,想起自己曾無數(shù)次說過孟婆好酒的情景,最終還是沒忍住揭開了月下仙人的真實面目:“你其實就是想多個酒友吧?”

  “……”月下仙人繃起了臉,堅決不予以承認(rèn)。

  兩人很快來到黃泉,遠(yuǎn)遠(yuǎn)一瞧,常勝派湯,孟婆仍在打瞌睡,好一副歲月靜好的假象。

  桃枝枝提著裙擺就要沖過去,被月下仙人一把抓了回來:“注意分寸?!?p>  “……”唔,又是分寸……桃枝枝想了想,站在他旁邊乖乖的不動了。

  月下仙人脊背挺直,假咳了兩聲,孟婆無動于衷,反而是常勝投了個疑惑的表情過來。

  桃枝枝攤了攤手,歪了歪頭,然后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回過去。

  尷尬間,月下仙人將他帶來的仙釀開了個小口,酒香頃刻飄滿黃泉,一時間,許多抱著奈何橋正鬼哭狼嚎的的人魂都醉了。

  桃枝枝一嗅便忍不住了:“你帶百年醉做什么?!哈?你果真是來拼酒的!”

  “……不是你說她酒量好的嗎?尋常的酒怎么能夠彰顯誠意?!”

  “……”桃枝枝還要再說,孟婆卻已經(jīng)聞著酒味醒了過來,她迷瞪著眼,口水擦到一半,就僵住了。

  十分明顯的僵直后,慣愛與人調(diào)笑的孟婆還寡言了。

  桃枝枝不禁想,難不成百年醉還有定身效果?

  再看她師父,只愣了一下,便拱手說起了客套話。

  但孟婆卻還是全然沒有反應(yīng)。

  如此失禮之下,還是老常比較機(jī)靈,忙中回了一句:“她睡迷糊了是這樣的,大概得……有一會兒才能清醒過來。”

  “……”月下仙人看了看桃枝枝,桃枝枝看了看常勝,常勝看了看湯,大家都默契的等待起來。

  玉清宮里,天帝又將故淵上神請來密談。

  但凡他倆獨處,總也越不過步霄的話題。

  而此次,天帝更是直接:“本君昨天約戰(zhàn)神下棋,瞧見了他的掌心。”

  “……”故淵心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沒搭話,等著天帝的結(jié)論,而果然,天帝又道:“他的掌心,生出了姻緣線。”

  故淵聞言豁然開朗,就說于手談一道,明明是自己更為擅長,天帝卻總是隔三差五的找步霄下棋,原來竟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抬起頭,看著天帝,露出一個略為茫然的表情,而后者不但沒有生氣,甚至對他露了一個笑。

  但在故淵看來,那個笑容卻好像在說: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就將戰(zhàn)神完全交給你了吧?

  他的心沉了沉,還未想好應(yīng)對之策,就聽天帝果然又問:“那個令他生出情愫的人,是誰?”

  “……”

  其實這一天,遲早會來,他原本是想過的。

  真到了那個時候,就坦然承認(rèn)下來,并堅定不移的表明自己的立場,是什么懲罰都無所謂。

  他早早想好了,此時卻不能說出一句話。

  因為,那一天,不該是現(xiàn)在。

  先戰(zhàn)神好歹與鳳谷的小殿下轟轟烈烈的愛過一場,但步霄和桃枝枝,還沒開始。

  他怎么忍心。

  “我……我不……”

  他一張口,天帝就豎起手掌,笑道:“本君曾問過歸虹,當(dāng)天下和私情需要擇其一的時候,他會如何選擇?!?p>  “他很自信,與本君承諾道,私情固然重要得能越過他的性命,卻絕對越不過守護(hù)天下的責(zé)任,對于這點,烈與詞也是認(rèn)同了的。”

  “……”故淵迎著天帝眼里莫名的笑意,回答得艱難:“他們都是很自信的人。”

  “是,他們都很自信,自信得恨不得切斷所有退路?!碧斓垩劾锏男σ饨K于帶上了嘲諷:“所以,歸虹才選擇死在仙魔大戰(zhàn)。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的承諾,他做不到了?!?p>  “他尚且如此,你覺得乖巧聽話的步霄能走到哪一步?”天帝目光灼灼的盯著故淵:“你以為你是在幫他,其實,你是在將他推向歸虹的舊路?!?p>  “……”故淵張了張嘴,手在袖里抖了又抖,最后才壯著膽子說了一句:“舊路也好,新道也罷,總該……總該讓他自己選擇。”

  天帝冷哼了一聲:“你或許覺得自己很了解步霄,但你卻不了解神冢,那是創(chuàng)世神骨血所化,所以,你是覺得,虛無縹緲的愛能戰(zhàn)勝刻在骨血里的信念嗎?”

  故淵下意識的反駁道:“愛不是虛無縹緲,愛也可以刻骨銘心!”

  “哦?”大約此話出自“風(fēng)月上神”之口沒有什么可信度,天帝頗覺有趣的又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一時間,學(xué)識淵博的前百仙院院首腦子里想起了許多美好的詞匯,但最后那些詞匯竟然在他腦海里拼湊成了一個人的臉——心月!

  從心跳如鼓到恢復(fù)平靜,故淵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毫無變化。

  天帝也并不打算研究他,自顧自的下了結(jié)論:“那些所謂的刻骨銘心的愛,還不是說忘就忘,而且你瞧,忘了也能活得很好?!?p>  說完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問故淵:“你知道歸虹如今在哪里嗎?”

  “……!”明人之間不說暗話,這話什么意思都不用想,故淵震驚問道:“你是說?”

  天帝點點頭,一側(cè)頭,目光深遠(yuǎn)起來:“是的,他沒死?!?p>  故淵順著天帝的目光望了過去,那個方向……竟然是姻緣殿!

  黃泉里,月下仙人耐心的等了好一會兒,孟婆卻一直不見好轉(zhuǎn)。

  他只得將酒塞給桃枝枝,又匆匆交代了她幾句,便轉(zhuǎn)身離去,未曾有過片刻遲疑,也未曾想過回頭。

  其實他心中疑惑不已,但面前那個姑娘,咬了三回唇,眨了五次眼,他想,他如果再不走,她便要憋壞了吧。

  而事實上,孟婆確實已經(jīng)忍不住了,她甚至沒有辦法跟任何人講一句話,在月下仙人離去后,她也轉(zhuǎn)身向著忘川,狂奔而去。

  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眼淚已然決堤。

  她捏緊了拳頭,腦子里全是兩人過往種種相愛之景。

  她看明白了他的眼神,他是真的不記得她了。

  明明曾經(jīng)那么相愛,卻不管曾經(jīng)多么相愛,說忘就忘了。

  她還留著那么一絲理智,沒有讓自己崩潰,待走到忘川水邊,像是終于失去了全身力氣,她一個趔趄,癱軟倒下,發(fā)釵隨之落下,一頭青絲如瀑傾瀉。

  她胸膛起伏不定,咬著的唇已然有了血絲,卻仍忍不住的輕顫。

  視線越來越模糊,不管她再怎么睜大了眼睛,也還是看不清。

  不要哭,不要哭。

  早就知道是這樣了不是嗎?為何仍然傷心絕望,為何還是不能甘心放下?!

  明明早就告訴自己,告訴別人,他死了,他隕滅在了上一次的仙魔大戰(zhàn)中!

  為了忍耐住不去見他,她只能發(fā)狂般嗜酒如命!

  但卻沒想到,他竟然提著酒來見自己!

  這一面,不如不見,誠不如不見!

  她想,她能扛過這無邊的寂寞,也能扛過不見天日的黑暗,卻終究扛不住他一個陌生的眼神。

  憑什么他不記得?!憑什么自己全都記得?!

  她看著這毫無波動的忘川水,突然像發(fā)了瘋一般的俯首狂飲起來!

  這忘川水她已不知喝了多少回,如今混著眼淚,她能記得這說不出的苦澀味道,卻不能忘卻他從前如何對著她笑!

  情絲落下,執(zhí)念又化成花,不愿往生的魂魄依舊來回游走。

  她在這黃泉哪怕千千萬萬年,終歸等不到他再喚她一聲“阿詞”!

  她不能離開,也不能忘懷,更不能再叫他記起!

  這一身殘骸終究再也無法承受這滄海桑田帶來的傷害,無人看見,倒在忘川河邊的女人,那一頭青絲,悄悄變了白發(fā)!

蟬七娘

中秋國慶,雙節(ji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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