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離坐在床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自己一醉醒來這個做師傅亦或是朋友就這樣被排斥在外?似乎有些不想接受。
手臂被連續(xù)晃了好一會兒,才覺察自己已經失了神。
“師傅,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覺得我們這個計劃完美的天衣無縫?!闭鎿吹膱A臉蛋鋪在面前,邋遢的模樣一下子將整個人拉回了現(xiàn)實。
“天衣無縫?你是太瞧得起自己還是太看不起東陵臻了?他比你們多活多少年,能立足四洲之位弄蠱一脈不倒,當真是一些小手段就能糊弄過去?上祈你不考慮南宮無所謂,拉著西鑰一起胡來,可真是……”一頓數(shù)落跟恰是時候的停頓叫夏笙歌揪著胸口,既期待又忐忑的等著下半句“恰合我意?!?p> “師傅,你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會數(shù)落大家一番?!毕捏细枧闹馗L長的松了口氣,受驚過度的樣子叫人好笑。過后才知道除了南宮上祈在場被嚇到的可不止她一人。
“數(shù)落你們的大有人在,我不同他們爭。既然你們已經瞞著我了,那之后的爛攤子就別怪我不參與收拾?!饼嬰x裝作的生氣在徒弟眼里跟沒事人勿無異。
“反正有上祈哥哥頂著,師傅當甩手掌柜好生休息并是,不過……子雁后期的事情可要全仰仗師傅你老人家了,你可不能掉鏈子?!毕捏细杵^,不住的眨著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
“歌兒,阿離,我們打擾宮主姐弟多時,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吧?!蹦蠈m上祈見到西鑰言桑眼里透出的見外,才想起他們身在西鑰的客棧。
“還是我跟阿弟先出去吧?!蔽麒€言桑以為他們的有些話外人不易在場,如此尷尬多少讓她難堪了些。
西鑰言寬卻覺得該走的是他們,畢竟這是阿姐的房間,對他們也無客氣“昨晚累了一晚上,一大早鬧騰了這么久,阿姐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明日又得返程,得好生休息才是,不要忘了,阿姐你還有個身份是一宮之主。”
估計酒勁去了又回,龐離聽得一懵,這還是頭一個對他下逐客令,當然那個沒大沒小的徒弟除外。剛欲言說他幾句,被南宮上祈搶先的話頭堵了回去。
“此事多謝宮主,公子相助,他日但凡上祈能幫上忙的定當義不容辭。我們就不多做叨擾,先行告辭了?!蹦蠈m上祈當然聽出了他的不快跟言外之意,卻沒明白言外之意的更深含義。
西鑰言桑也未做多留,柔情的點了下顎,身體確實累,但心臟卻是蓬勃的火熱。
姐弟倆目送著他們的離開,互相鎖住的背影,互生同樣的情愫。
一輛馬車早早侯在門口,南宮上祈幻出兩名弟子抬著夏笙歌從客棧出來,喬子雁機械的跟在最后上了馬車,龐離冰冷著臉四下看了一圈才撩起簾子。
夏笙歌悄悄勾起簾子的一角,被龐離給抽了回來。夏笙歌沒好氣的翹著嘴,對他們的做法雖然肯定卻不贊同?!凹词棺鰬蛞鋈?,卻沒必要用一塊白布給我蓋著吧,蓋著就蓋著還捂著全臉,我又不是尸體,以后要是看到活蹦亂跳的我,那豈不是說不過去?!?p> “有什么說不過去的,跟我一樣不就說過去了。白癡。”龐離白了她一眼,對瞞著他的事情依舊耿耿于懷。
夏笙歌做了個鬼臉,誰要跟他一樣,能做人干嘛要做鬼。
“阿離,喬姑娘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了?”南宮上祈不適適宜的做了提醒,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找龐離的茬變成了他的樂子之一。
這家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龐離顯然裝作沒聽見,獨獨的看向隔著布簾的街面,也忽略帶著灼熱的眼神。
喬子雁直直的看向他,心里的所有期待在他的靜默中化成了泡沫,失落變成了唯一的心緒。夏笙歌把她變轉的情緒盡數(shù)收入眼底,她明白那雙眼睛的表達意味著什么,更何況彼此從小長大,子雁雖習慣掩藏情緒,卻又總是在悄然無息間泄露,正是這樣的一個她,才惹人心疼。
肩膀吃痛,龐離倒吸了口涼氣,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掐了他的肩膀?!澳闶腔畹牟荒蜔┝耍窟€是想快些去冥界報道?!?p> 夏笙歌得意的吐了吐舌頭“你這么看不慣我,要不你早些易徒,你看我家子雁怎么樣,她絕對比我更適合做你的徒弟。這樣你救她不就名正言順,那姓什么東陵的自然不敢過份?!?p> 這家伙對這樣的玩笑倒是計劃的一板一眼,可惜,他師傅龐離從頭到尾都不會生這樣的打算。龐離本著以不變應萬變,其實他已經考慮清楚,指尖血連通心臟血脈是最純正的鬼之血液,陰靈即是修煉鬼法的至根之本,豈是那么輕易應下的。她不知,南宮上祈不可不知,帶著哀怨指向帶笑看熱鬧的某人,怨意更添一重?!澳蠈m家這樣的東西比比皆是,你的上祈哥哥也收獲不少這種貨色,比如那個小智障,實在不行我替你問問老家主,向他討幾個去?!?p>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小氣鬼,我就不應該拜你為師。上祈哥哥,他不幫,你幫,以后我唯你馬首是瞻。”夏笙歌嘴巴一咧,倒不是真心生他的氣,而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師傅為什么不答應,是有難言之隱亦或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緣由?
南宮上祈依舊平淡帶笑“若是普通的陰人倒也無妨,可需的是極陰之人,阿離,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世間極陰之人僅指三人,他,辛俾,葦空,這確實是為難了祭魂人。
龐離切了一聲,作為極陰人似乎是自己的錯了。
“師傅你太……”
“歌兒,不要為難龐先生了?!币粊矶サ木芙^,叫喬子雁心生冰涼,她不愿再看到無休的否定以及心冀著向往卻無果,可以聽得出她在努力掩飾顫抖聲音?!懊鼣?shù)如此,能見到你已經夠了。”
冰涼的手貼在暖暖的手上,就讓萌芽的錯付真心隨著生命的終結到此為止,或許這就夠了。
龐離掠過的眼神無意打量了眼這個自己從未正眼瞧過的女孩,白皙干凈的臉上,有著比一般女孩更為成熟的優(yōu)雅,五官的精致并不遜色世家名門的女子,反而略勝一籌,美艷卻不妖艷,恬淡卻不寡淡,右眼的淚痣生出我見猶憐,難怪東陵禾楚會起色心,但凡懂得欣賞美的男子皆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自然能想象自己那傻徒弟從前被兄長冷落也是必然。
“我又沒說不幫,整什么生離死別。”龐離的那一眼倒看得自己不自在,慌亂的眼神四下尋找落點。
夏笙歌耶了好幾聲,手舞足蹈的樣子可是比正主更加高興。“我就知道師傅最好了。”
龐離一副別給我戴高帽子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落入他們的連環(huán)套。
“歌兒,躺好,快到了。喬姑娘待會兒估計會受些苦,你且忍過去,我跟阿離會想辦法替你脫險。”
要不是馬車小過小,龐離就差跳了起來了“南宮上祈,對待朋友有你這樣的么,左一刀右一刀我不同你計較,上一刀下一刀,你是刀刀不落啊你。”
“你在南宮家的威望比我更有震懾力,一切也都是為了你的徒弟歌兒。”所謂以柔克剛,南宮上祈做的恰到好處。
龐離氣得跺腳,車內遂多了個窟窿,千恩萬謝他只用了半分力,否則不僅馬車四分五裂他們也跟著受憤怒的波及。渾身上下遮蓋著白布的夏笙歌躲在里面偷偷發(fā)笑:師傅啊師傅,你的暴脾氣盡早發(fā)完吧,可要把溫柔盡數(shù)留給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