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腔的不滿怒火，緊緊握著的雙拳已經(jīng)掐出血來。紅衣掃過四只眼，差點割掉他的一只眼睛。
“去把小人叫過來，立刻，馬上?！?p> 這樣的火氣叫四只眼發(fā)顫，畢竟在他們面前，這位老大除了喝酒就是發(fā)呆，對于此刻的怒發(fā)沖冠是前所未見。以至于今日的突發(fā)狀況讓他以至于所有鬼靈都為之一振。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昂?，好的，老大，那我……去……去……了?！币粋€轉(zhuǎn)身，就小跑了開，生怕夏笙歌的情緒突然爆發(fā)，殃及他這條池魚可就不劃算了。
夏笙歌一直往前走，穿過一間搖搖欲墜的屋檐，再往里走，就是一方天然打開的石洞。前腳剛踏進(jìn)去，一口血已經(jīng)從吼間漫出，一地的鮮紅與她的衣服渾然一體。無力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身體，只能任由著懦弱癱倒在地。就這樣一直躺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下居然睡了過去。直到兩種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將她喚醒。
慢悠悠的坐直身子，卻并沒有起身，依舊慵懶的坐在地上，挪動了幾下，靠近背后的石壁。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一個糯糯的娃娃音帶著后怕的恐懼悄悄說道。“哥哥，你的那個姐姐不會真的殺了我吧，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呀！”小女孩實在想不明白，看上去如此美好的姑娘怎么會抓了那么多小哥哥小姐姐，而自己……好想爹爹跟娘親，還有無微不至愛著她的舅舅們。
“我的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我相信她不會傷你一分一毫的?！边@話是安慰小女孩，更多的是激起夏笙歌過往的純凈。
夏笙歌挑著一只眉，她倒是沒想到，小人會牽著小女孩的手對她的囑咐沒有絲毫的避諱。
“我讓你殺了她為何不殺。不殺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她帶到我的面前。小人啊小人，你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姐姐當(dāng)回事了?！备袊@之外是對他毫不掩飾的呵斥，她伸出手，倒是要看看，小人究竟是要繼續(xù)護(hù)著小女孩，還是站在她這邊——將自己扶起來。
抬起的手在時間的流逝下變得酸麻，她依舊在等，等他接受最后的機會。
小人倒不是左右為難，而是不愿看著故步自封了七年的夏笙歌依舊沉溺于自我仇恨中無法自拔。輕微的嘆息，終于還是將她撫起了身，小心的領(lǐng)著她坐到塌上，畢竟殘留的血腥味并沒有散盡，熟悉的氣味不是來自這身紅服，而是親近多年的血氣。
小女孩躲在一張大椅背后，明亮的眼睛卻是時時刻刻停在夏笙歌的身上，看上去似乎對她有莫大的興趣以及滿心的好奇。
“今日的事我都聽說了，既然你要同他們劃清界限，我是覺得姐姐可以把她還回去，否則，從今往后怕是剪不斷理還亂，一輩子都會與他糾纏不清?！毙∪苏f的很平淡，一雙炯熠的眼睛像是要將她深深看穿。
“隨你，下去吧，我累了?！?p> 本來以為自己將她帶來，夏笙歌會大發(fā)雷霆，這些年她不穩(wěn)的情緒肆意在他面前展現(xiàn)，一切皆是因為太過至情至意，他懂這一點，可惜她自己從未察覺?？粗齻?cè)過身背對著自己躺下的孤寂背影，心口是一陣一陣吃痛。
有些勇氣遲早需要釋放，小人知道這是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敖憬悖云燮廴艘苍摰筋^了，你愛他，不是一年兩年或是十年，是一輩子，一生。不管你們之間有沒有誤會，各自訴清才是對過去或是未來一個最好的回應(yīng)?！?p> 見她沉默不語的裝聾作啞，小人氣上眉頭?！斑@些年來你裝聾作啞的借酒買醉，是誰夜深人靜的時候淚流滿面，是誰日日與兩個魂體做斗爭只為不再一錯再錯，是誰放心不下暗地里派人觀察他們每個人的情況。姐姐，你裝作與世隔絕，這隔絕的到底是世還是你自己的心，你可仔仔細(xì)細(xì)的盤算過？”
“請你……認(rèn)清自己，也好好認(rèn)清那些愛你跟你愛的他們，好不好。”
夏笙歌閉著眼睛，她已經(jīng)忘記，縱橫在臉上的液體是心怯的眼淚滋味?；蛟S小人說的不錯，她表明上對他的恨，實際不過是為了逃避對他的愛，但在她的心里，所逃避的不僅僅是愛，還有七年前那些無辜死在她手上修士的罪孽，雖然這些誤死的修士大多數(shù)讓覺醒的凈魂拯救，心底最深處善良的那道坎卻始終無法跨越，得到當(dāng)事人的原諒不做數(shù)，得到被她支離破碎的家和門派的原諒才是正途，只不過，這是她難以達(dá)成夙愿的現(xiàn)實，她不愿想，不想想，更不敢想。
“請原諒我擅作主張?！毙∪肆粝伦詈笠痪湓?，牽著小女孩包含著復(fù)雜的情緒，邁了出去。
聽著漸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夏笙歌終于放肆哭了出來，身體緊緊的蜷縮成一小團(tuán)，是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體撲在了她的身上，小手緊緊的摟著她，身體同她一樣不停的輕輕抽動，哭的忘我的夏笙歌竟然沒有察覺到小女孩是何時折返回來的。
“哥哥告訴我，你是凈魂靈，這是真的嗎？你是抱抱舅舅的姐姐，是離師傅的徒弟，是千千姐姐的歌姨，也是我的歌兒娘親嗎？”
歌兒娘親？夏笙歌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抱著她的小人兒離開身體，感受到她在懷里一陣摸索，最后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雕，擱置在她面前，木雕刻著的是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女孩，巧笑嫣然之余是活潑的純潔。
“見你的第一眼，我是覺得有些熟悉，只是沒想到你就是歌兒娘親。”
夏笙歌的身子動了又動，手心在面前一抹，面色恢復(fù)了往日的靜默。只是紅腫的雙眼并沒有因為她想要掩飾難過而掩藏。拍了拍塌的另一邊，示意小女孩坐下，看著手中有溫度的木雕，思念接踵而至?！氨Пг谇Ч懦且磺锌珊?。”
小女孩拋了之前的害怕，露著純真的笑顏點了點頭?！氨ПЬ司穗m然老是做錯事，不過有晴天舅媽幫著善后，倒沒什么大問題。就是二舅舅，只要我去千古城，就逼著我學(xué)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還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簡直是放屁，對我可嚴(yán)厲了。不過他是除了抱抱舅舅以外，我最喜歡的第二個舅舅了。他會給我講故事，我最喜歡聽的是光怪陸離的奇人異事，他說，子雁姨娘跟歌兒娘親小時候也最喜歡聽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他還說，喜歡聽這種故事的女孩，都跟我一樣，是這個世界最喜歡笑最喜歡鬧的孩子。”
他們過得不錯，心既安穩(wěn)，過往的小趣事悄然浮現(xiàn)，不經(jīng)意的笑容浮上了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爹爹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所以，我叫南宮念，歌兒娘親可以叫我念念?！笨吹贸瞿蠈m念是個很健談的孩子，這一點似乎跟那些年的夏笙歌很是相似。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是指的她嗎？五味雜陳的心境叫她久久得不到平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