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繼郗子晴口中的三哥之后,白水又多了一個宿敵。
一大早,他就霸占著郗子晴的懷抱嚴陣以待,心想等那人一出現(xiàn),他就撲上去。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發(fā)展成了別人眼里的——
郗雪瑤造訪二夫人,卻遭惡狐襲擊,疑似主人有意訓(xùn)練!好在郗雪瑤善解人意,不予追究,惡狐主人為表清白,將其關(guān)禁閉以儆效尤。
郗子晴下了禁閉令后,白水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孤零零地趴在郗子晴的被窩里,裹緊她的小被子,一邊浸潤她的體溫以安撫他受傷的心靈,一邊用爪子在床塌上畫圈圈詛咒郗雪瑤。
“區(qū)區(qū)一個凡人,還是個藥罐子,居然也敢跟本神搶女人!等我修為恢復(fù),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毀了你的容!好你個郗子晴,始亂終棄,就這樣拋下本神跟別人跑了,你對得起我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一想到她正在跟他的阿晴談笑風(fēng)生有說有笑,對他的阿晴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一不小心,只聽床板“咔嚓”一聲,斷了。
沒事,反正他還能修回去,于是他開始放肆地用暴力釋放壓力…
原本寵愛有加的小白狐一夕間竟遭主人冷落的來龍去脈,還得從三天前說起。
郗雪瑤第一次造訪的日子,是二夫人高燒剛退的那天。郗子晴一見到她,就撇下了正在享受膝枕的小白,朝她飛奔而去。
白水被拋下之后,原先黑曜曜的眼瞳一下子綠了,燒起綠幽幽的嫉恨之火,朝那個沒有眼力見的郗雪瑤迅速蔓延。郗雪瑤隔著老遠,打了個噴嚏。
“阿瑤你怎么啦?”郗子晴關(guān)切地問。
“我沒事,就是鼻子突然有點癢?!臂┈幋蚱饑娞鐏硪彩值男〖冶逃瘛?p> “阿瑤你都好久沒來找我玩了,阿晴可想你了呢!”
“二姐恕罪,你也知道我娘她看得嚴。”她沒說的是,其實她娘只是不讓她來這里,大姐那她娘可巴不得趕她去,這回也是借了二夫人的病才有機會過來??粗忧邕@身寒酸素凈的裝束,這樣的話她可說不出。
“那下次阿晴去跟三夫人說說,不讓出門還不讓在家里轉(zhuǎn)悠,那怎么受得了!”
郗雪瑤拿起袖子,掩面一笑,笑得靦腆嬌柔,猶如春風(fēng)扶柳,然后輕輕柔柔地道了聲:“好?!?p> 她看著郗子晴的眼睛里放著光,她喜歡郗子晴這樣的童真活潑又灑脫自在,旁人不懂得她的好,她懂得,也因此艷羨不已。而她,只能在這方圓之地日復(fù)一日,也許一輩子吃穿不愁,也因此不知民間疾苦,不知山高水闊,不知勞作之辛,不知苦中作樂。
她不是不想走出去,不是不想闖蕩江湖,不是不想結(jié)交好友,只是家族的興旺名譽她也不能不顧。
“二夫人,阿瑤來看您了。”
但當她看到她們住處的陳設(shè)時,郗雪瑤立馬收起了羨慕之情,這屋里冷得她都不敢脫掉外袍,低頭一看,盆里的炭火只剩零星半點還在頑強跳躍。這屋子本就朝陰,濕氣重,光線晦,卻見不著一盞燈,只有桌上能瞧見蠟燭滴過的痕跡。
郗雪瑤眉頭又添愁緒,寒暄過后便帶著阿晴去找賬房。
她十分明白二夫人如今的處境出自何人之手,更深諳這家宅里貴賤有別待遇也千差萬別,她無力改變現(xiàn)狀,也無法勸服大夫人,唯一能做的只是盡點綿薄之力。
一瞧見來人是郗雪瑤,賬房先生便自動略過了她身邊的胖丫頭,急忙走過來點頭哈腰:“三小姐您怎么來了?”
郗子晴一點都不在乎,反倒覺得自個沾了阿瑤的光,也能狐假虎威一回,因而欣喜不已。
郗雪瑤笑得靦腆,說起話來卻帶著不可抗拒的意味,不像她整天樂呵呵的任人捏扁搓圓:“我是來向先生要煤炭的?!?p> “小姐屋里的煤炭用沒了嗎?可我記得小翠前幾天才來領(lǐng)過的,您看,這還有記錄呢?!?p> 郗雪瑤看著賬本里的白紙黑字,倒也不慌不忙:“我是要領(lǐng)去二姐屋里用的。”
“她?”他忽覺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改過來,“不是,二小姐,可二小姐自個也才來領(lǐng)過的,每個月給多少錢多少炭多少布都要按規(guī)矩來的,三小姐的要求恐怕…”
“先生的意思是不給我了?”她柔和的目光竟添了一分身處高位的不容置喙。
賬房先生扶了扶眼鏡,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一邊是老爺寵愛的三小姐,一邊是大夫人定下的規(guī)矩,這個可有點難辦啊。
郗雪瑤瞅見他為難的樣子,輕輕一笑:“先生莫要為難,我要這煤炭是給自己用的,我這幾天要住在二姐那,這也是爹爹默許的,近來二夫人身體抱恙,爹爹讓我過來體恤關(guān)照,可二姐那里什么狀況你是知道的,二姐身子康健,可我這身子骨…要是再病了,咳咳…爹爹肯定是要追究的,這追究起來…若一不小心聽說先生竟連點煤炭都不肯給…”
賬房先生抹了兩把汗:“給,既然是三小姐要用,我怎能不給呢?”
“那賬上…”
“無妨,我有辦法。”
沒想到,賬房先生今日特別大方,竟給了她們滿滿一籮筐的煤炭。郗子晴都看呆了,夸了她一路,興奮地不得了,心里美滋滋的,心想這么多煤炭這個春天一定很暖和!
而此時,白水正在屋里生著悶氣,來回溜達坐立不安,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紙小姐居然把阿晴拽走了這么久,早知道他就跟去了,不行,這樣他不成了死皮賴臉了嗎?那他上神的顏面豈不蕩然無存了?那可不行,如今就把面子丟了,那日后還怎么御妻?
正氣她倆去了那么久還不回來,他就豎起狐貍耳朵聽到了郗子晴的笑聲。他心想他就出去溜達一圈,并不是去迎她。
然而郗子晴竟直接無視了他,徑直往屋里走去,反而是那個紙小姐朝他走了過來:“好可愛的小狐貍??!可以讓我摸摸嗎?可以吧,小狐貍,別怕,我很溫柔的。”
白水一臉嫌棄地看著她:我也是你能摸的嗎?別以為你年紀小,我就不敢欺負你。
說著,他扭頭躲過了她的觸碰,高傲地走開了。
——可愛,也是你能說的?
郗雪瑤有些失落地站起身來,她怎么也想不到,這番對話就已奠定了他倆之間即將爆發(fā)的拉鋸戰(zhàn)。
為了把謊話演得逼真一些,郗雪瑤決定住下。聽到這話白水毛都炸開了,雪白的狐毛根根分明。
白水為了尋求安慰,在泥潭里滾了一遭,然后走過去拽了拽郗子晴的褲腿,眼神悠悠地看著她,滿眼寫著:本神生氣了,需要共浴安慰。
豈料,奶娘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竟伸到他的腋下將他抱起:“哎喲,這狐貍是跑哪浪去了呀,搞得這么臟,得趕緊洗洗去!”回頭又道了句,“二小姐三小姐,你們倆快去洗澡吧,我把水都給你們放好了!”
白水猛然一驚,心里如同貓撓狗踹:本神不要你給我洗,本神要和阿晴一塊!怎么能讓她們倆一起洗澡!阿晴只能和我一塊!
可他敏感的腋下正遭受入侵,他哪里敢動分毫,只好在心里默默謾罵,煎熬難耐。
漫漫長夜,白水看著她倆相擁而眠,對那個搶他被窩和澡盆的女人恨得牙癢,一氣之下跑了出去。
沒多久,郗雪瑤輕聲問道:“二姐你睡了嗎?”
“沒呢,怎么啦?”
郗雪瑤話到嘴邊,忽然扭捏起來。
郗子晴忽然轉(zhuǎn)身抱住她:“有什么事都可以跟阿晴說哦,阿瑤乖,阿晴在呢。”甜軟的溫暖一下子傳遍全身。
郗雪瑤抱得更緊了:“其實…是關(guān)于他的事。”
“誰呀?”郗子晴并沒有立刻明白她的暗語。
郗雪瑤把頭埋進被窩,小聲地回道:“就是那個李公子?!?p> “啊,李默呀!啊嘿嘿,”笑完她才反應(yīng)過來,“對哦,你們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見了吧!”
“是啊。”
郗子晴興奮地從床上坐起來:“你是不是想他啦?李默確實是個好人呢,阿瑤你可要好好待他呀!”
郗雪瑤也坐起來,卻是滿臉憂郁:“可前幾次見面他都心不在焉的,明明每次相會的時間都那么短。而且最近一次他還說他忙可能沒時間見我了。”
郗子晴拍了拍她的肩,一臉篤定地說道:“沒事的,阿瑤,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他那么喜歡你,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真的嗎?”
“當然啦,阿晴看得出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阿晴看見糍粑一樣!愛不釋手!”
她沒忍住笑出聲來:“阿晴你還真的是…哪有人拿糍粑做比方的?!?p> “啊嘿嘿?!?p> “其實我也沒有不相信他,只是不敢問他,我怕我的家境給了他太大壓力,又或者是他已經(jīng)受夠了這種偷偷摸摸,所以才會…”
郗子晴想了想,滿眼星星地說道:“要不然,你們私奔吧!”
“噓,小點聲?!臂┈幈凰脑拠樍艘惶澳阆胱屇隳镆猜犚姲?!”
“不好意思,有點激動,嘿嘿?!?p> 郗雪瑤卻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私奔什么的,肯定跑不了!要是被發(fā)現(xiàn),大夫人肯定不會放過我們。這太越軌了,這種事怎么能夠…二姐你怎么能這么想呢。”
“那送禮物呢?美食可是治愈人心的最佳方式哦!如果是阿瑤親手做的,他一定會更歡喜噠!”說著說著,她都快流口水了。
而郗雪瑤還在“私奔”的震驚中:“不行,這事不合道德,有違禮法,私奔什么的…”
郗子晴沖她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吃個東西而已,還會違背禮法?”
郗雪瑤紅著臉訕訕地答道:“那…那我明天做點點心給他吧,順便約他出來當面說清楚?!?p> 郗子晴摸摸她的頭,裝出一副長輩的樣子:“嗯嗯,孺子可教也!”
郗雪瑤看著她完全沒有丁點姐姐的樣,卻讓人覺得特別溫暖,于是配合她低眉順目道:“那送點心之事就麻煩二姐了?!?p> 誰知,她又恢復(fù)了呆萌的原樣:“包在阿晴身上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