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可解釋的,人贓并獲,你受死吧!”說著,男孩便要動手。
“等一下!”她急中生智,說道,“你這一掌下來,是能把我打死,可是你家神君的午飯也就毀了,那你家神君豈不就沒的吃了?”
不料,那男孩竟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差點哭了出來:“你…你以為我不想保護神君的午飯嗎?還不是因為我修為不夠,沒法把你從飯菜里單獨拎出來嘛!”說罷,他像是想起什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這可把郗子晴嚇壞了,在空中手腳亂揮,冷汗涔涔:“啊咧,你怎么哭了,難道我說錯什么了嗎?你…你…我都還沒哭呢,你怎么就哭起來了?你別哭了,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p> 然而,那男孩卻越哭越大聲,然后哭哭啼啼地說著:“神君說我年紀小,不肯讓我跟著,可是…可是…哇嗚嗚嗚…”
“你…你…冷靜一點,別哭了,你干嘛非要現(xiàn)在跟著他???等你大了他不就沒理由趕你了嗎?”
男孩怒言相向:“不行,我就要現(xiàn)在跟著!我要跟著神君學(xué)占星之術(shù)!”
“占星?”郗子晴歪著腦袋,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東西?”
男孩終于不哭了,滿臉的崇拜:“那可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法術(sh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通曉過去,占卜未來!”
說到一半,他又變得垂頭喪氣:“要是我能早點學(xué)會這門法術(shù),也許爹娘就不會…”說著,眼淚又要從眼眶里奔涌而出,但這回他忍住了。
她似乎有點明白了,安慰道:“可惜時光不能倒流,這不是你的錯,你也別太自責(zé)了?!?p> 誰知,男孩突然兇起來:“你懂什么!你又沒有經(jīng)歷過親人慘死的痛苦,別在這裝好人!”
“我…”她想起阿娘來,也跟著目光黯淡下去。
男孩捕捉到她臉上的神色變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那個…我剛才說話可能有點重,你別放在心上啊。”
郗子晴轉(zhuǎn)陰為晴,沒想到他這么年輕居然就懂得察言觀色,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著這未必是件好事,于是心生憐惜:“沒事,再難聽的話我都聽過,習(xí)慣了。倒是你這么小就這么懂事,實在難得?!?p> 不成想,那男孩又看穿了她的心思,反駁道:“不用你可憐我?!辈贿^語氣已然柔和許多。
他快速擦干眼淚,方才的稚氣一掃而光,只留下他撇著嘴的桀驁:“你可別以為這樣我就能饒過你!”
“誒?。。 ?p> 突然,一個聲音從房門里邊傳來:“左兒,你這是要饒過誰???”郗子晴覺著這個聲音耳熟,可她沒工夫回頭去看,就被蓋回了食盒里。
只聽那男孩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道:“神君,我…我剛才是在…在跟耗子說話,有只耗子鉆進您的食盒,我一時氣憤,就…就想把它逮住。”
郗子晴在食盒里聽見他把她比作耗子,有些惱火,但轉(zhuǎn)念一想才明白那男孩是害怕她被神君發(fā)現(xiàn),就真的死定了,才急忙把她藏了起來,他這是在保護她。
她貼在木盒邊上側(cè)耳,只聽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開口:“原來如此,那你可抓住它了?”聲音越來越近,他像是在朝這邊走來,郗子晴咽了咽口水。
那個叫左兒的男孩答道:“是我沒用,讓它給跑了?!?p> 神君頓了頓,一時無話,反倒是左兒聲音倉皇:“它…它真的跑了!神君,您干什么?”
男子一字一句儒雅清冷:“打開食盒,吃飯?!?p> “不,不可!”左兒突然大喊起來。
郗子晴躲在里邊,捂著嘴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緊張得顫顫巍巍。
左兒急忙掩飾:“不是…神君,這食盒送來久了,飯菜都涼了,吃了對胃不好,我去給您熱熱!”
思儒用袖子輕輕撣去凳子上的灰塵,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像是默許一般,許久沒有說話。
左兒見狀,拿起食盒就要走,不料里邊的郗子晴卻實在忍不住打起嗝來:“啾——啾——”盡管她捂著嘴,打嗝聲似乎還是傳了出去。
“等等?!彼鋈缓傲艘宦?,左兒不敢違命,只好轉(zhuǎn)過來,心想這回完了。
思儒望著那食盒,默了許久,再想聽,方才的打嗝聲卻沒有如期而至。難道是他的錯覺?也是,她怎么可能會在這天宮之上…
“神君,神君…”左兒喚他,卻不見他反應(yīng)。
只瞧見他低頭斂眉,溫潤如玉的雙眸忽然染上一層陰郁,抿著嘴恍惚了好久,才又開口:“這食盒不必?zé)崃恕!?p> “啊?”左兒一時沒明白,以為又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有些失落,“神君可是嫌棄左兒了?”
思儒抬起頭,看著眼前男童沮喪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你想哪兒去了,我不過是想到故人,沒胃口罷了?!?p> “故人?”左兒撓撓頭,“可是,神君素來不與人來往,哪來的故人???”
思儒柔聲訓(xùn)道:“小小年紀,別學(xué)這嚼舌根的本事。”
男童點點頭:“哦,左兒記下了?!闭f罷,他心里想著那小妖還在食盒里躲著,萬一被神君發(fā)現(xiàn)可就完了,于是急忙準備退下。
然而,思儒今日像是跟那食盒較上勁了似的,突然開口:“要是她在的話,一定會把那食盒一掃而空的吧?!?p> 左兒愣住,看著神君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詫異到忘了離開,雖說不是在跟自己搭話,但實在令人在意,畢竟他從未見過神君如此神情,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食盒,一時間進退兩難。
思儒說完話,單手托著下巴,微微靠在石桌上,望著云霧繚繞的遠處,思緒萬千,一動不動。
食盒里的郗子晴卻忍不住了,心想:這左兒干啥呢,怎么不走???不是,人家神君感慨,他跟著發(fā)什么呆啊!再不走,她沒被那個什么神君抓住,也要被悶死了!
她實在忍不了了,便使勁推動碗碟,讓它們互相碰撞發(fā)出聲響?!岸!钡囊宦?,清脆響亮,嚇得左兒急忙抱住食盒,生怕里邊再出什么動靜。
他冷汗涔涔地用余光去看神君,卻見思儒已經(jīng)在盯他懷里的食盒了。
他喉頭一滾,看著神君把目光轉(zhuǎn)向自己,低下頭啞然失語。
“看來你這食盒里還藏著不得了的東西?!?p> 左兒急忙搖頭,跟撥浪鼓似的,可臉上的慌張卻表露無遺。
“還想騙我?難道我不曾告訴過你,不準撒謊嗎?”
“我!我…”左兒低眉順眼的同時,絲毫沒有察覺到郗子晴在里邊已經(jīng)快透不過氣了。
他屏息等著思儒神君走過來開蓋,訓(xùn)斥,也許還會把那小妖給殺了。不成想,思儒卻沒有動作,而是嘆了口氣:“哎,看來還是不該放你一個人在外啊。”
“神君您的意思是…!”思儒沒再說話,但左兒明白這是答應(yīng)收他了,“謝謝神君!我一定會盡力侍奉您的!那…這食盒里的小妖…啟稟神君,她不是壞人,也沒有作惡,只是一時餓壞了才誤闖星宮的,還請神君網(wǎng)開一面!”
思儒忽然笑了起來:“我何時說過要處置他了?你去吧,這食盒就當我送他了。”
“謝神君!”說著,左兒便興奮地提著食盒離開了星宮。
到了無人處,他才打開食盒,對郗子晴說道:“你真是我的福星!神君說了,這些都給你!”
郗子晴終于緩過來,急促咳嗽兩聲,然后大口吸了吸新鮮空氣:“差點以為要死了。咦,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這食盒我家神君送你啦!”
郗子晴兩眼放光地看著他:“真的嗎?”
“當然啦!不過,你吃完之后得趕緊離開,這里可是天宮,你一個小妖在這里走來走去,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刺客,把你殺了的!”左兒嚴肅地警告道。
可郗子晴卻不以為意,反倒對他說的天宮很感興趣:“天宮?神仙住的地方嗎?”
“唔…你可以這么理解?!?p> “哇,真的是神仙啊,那我可得好好逛逛!”
左兒俯下身:“喂,你聽沒聽我說話啊,這里對妖怪來說很危險的,你不能在這里逗留太久。”
“好啦,我知道了,我吃完就走,這總行了吧?”
左兒還是不放心,囑咐道:“行,那我走啦,你自己小心點,往左拐,走到頭就是天宮的大門。”
“好?!贝藭r,她就已經(jīng)把自己埋進了醬肘子里,狼吞虎咽起來,只顧著填飽肚子,哪里還管什么囑咐。
她一抬頭:“咦,剛剛他是不是說了什么,沒聽清,算了,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要緊事?!闭f著,她又埋頭啃了起來,忽然覺得變小了也有好處,便是這一只肘子就夠她吃上好幾頓了,嘻嘻。
吃完肘子,她覺得有些口渴,可這飯菜里也沒有湯,真是可惜,她吧唧吧唧嘴自言自語:“這時候要是能有點喝的就好了?!?p> 話音剛落,她就嗅到了一股酒香味,還伴著茉莉花的味道,光聞聞就讓人心曠神怡。
長這么大,她還沒喝過酒,阿娘總不讓她嘗,說是會出事,可她看阿爹也喝啊,他怎么就沒出事呢?興許又是阿娘哄她的吧。
“這么香,一定很好喝!”于是,她又循著香味走了過去。
她經(jīng)過一條石徑,走進一個藤蔓繚繞的涼亭,香味便是從涼亭里石桌上的酒壺中發(fā)出的。
可是周圍卻空無一人。
不過正好,方便偷喝。
她又順著桌腳爬了上去,不過這回費力多了,尤其是那圓滾滾的肚子太礙事了!
“嘿咻!”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可那上窄下寬的酒壺,瓶口太小,她愣是鉆不進去,腦袋進去了,肚子卻卡住了,此時再想出來都出不來了。
郗子晴撇撇嘴,心想就算進去了,待會也不好出來,算了,這酒還是不喝了。
于是她猛地一吸氣,想要把肚子縮進去,然后把腦袋抽出來,結(jié)果手一滑,咕咚咕咚,一下栽進了酒壺里。
她急忙手腳并用,想要浮起來,可越是用力,呼吸越急促,她就越是上不來,只能瞧見她在水下不斷地吐泡泡。
情急之下,她突然朝著瓶壁踹了一腳,酒壺搖搖晃晃,倒在桌上,然后滾啊滾的,順著桌沿摔了下去,啪唧,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