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哥兒也不必多想?!?p> “一根上好的蠻牛筋,也不過三甲的價格。”丘拍了拍張仲的手,示意他不要想得太多?!拔医涣艘患椎牧P,便已經(jīng)算是與五百主買的了?!?p> 真的這么簡單嗎?
恐怕不一定。
便是在后世,法律這種東西,也一向都是,我給你的,才是你的,你挪用的,那就是犯法。
更何況秦國的法律,其嚴苛程度,還要遠遠勝過后世。
張仲對于這一點,心知肚明。
但他還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孩童,哪怕現(xiàn)在做了監(jiān)工,他的意見,也影響不了兩位老人的決定。
他只能再重復一遍,希望他們能三思,也給自己一個安心。“法甚嚴,如此做,當真不會影響到表兄?”
丘笑了笑,笑容中不再有勉強的成分,相反,還頗為欣慰?!爱斦??!?p> “若真是大罪,表兄也不至于去做?!?p> 他想了想,開始給張仲進行科普,以免他內(nèi)心有什么負擔。
“工律有言,因工匠失誤,造成材料損毀,不能達到規(guī)定的目標,工匠便有失察之罪,補上損毀材料,可以免去材料的處罰,但失期,則罰一甲?!?p> “若是未曾失期,便可以免于處罰,只需要與縣中司空行文交代便是?!?p> 也就是說,只要你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保質(zhì)保量完成任務(wù),他是不管你期間有沒有損壞材料,或者別的什么事情?
這么來說的話,秦律,倒是也算得上很人性化了。
“而此次材料頗為貴重,哪怕是能以其他的辦法,在規(guī)定期限內(nèi)完成?!鼻饘⑺屠先说奶幚碓?,詳細給張仲解釋了一遍。
“但終歸是補不上原本的材料,也須得罰上一甲?!?p> “但也僅止于此了?!?p> 原來如此。
張仲暗暗點頭,心中也有些感嘆。
這秦國的律令,當真是難得的全面。
“其實,以縣賊曹的眼力,他是看不出來的?!鼻鹱园恋男α诵?,接著說道?!暗苑廊f一,便須得如此做,方可保萬無一失?!?p> 說到這里,丘已然將為什么這么做,律法上會如何處罰,都給張仲講了。
張仲也不再多說什么,只將這事情默默的記在心里,日后,總需要報答才是。
畢竟,就算是親戚,也不是每個親戚,都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別人不說,自己不能不記。
“好了,習練弓術(shù)吧?!崩先丝戳丝慈疹^,推了張仲一把。“再不練,太陽就要下山了?!?p> “唯?!?p> 應(yīng)了一聲之后,張仲便開始再次習練弓術(shù)。
值得一提的是,弓術(shù)便不再像是習練長矛那般無聊了,它有著無數(shù)的調(diào)劑品。
比如,我要射中這片葉子,我要射中那片葉子,我要射中樹上的松鼠洞,等等等等。
時間,便在這種情況下轉(zhuǎn)瞬即過。
直到,今天的工期再次完成。
張仲看了看這條已經(jīng)修了十幾天的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里中所有人一起做,所達成的效果,是斐然的。
從路首到路尾,整個路段,在此時,幾乎已經(jīng)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最遲不過四日,就能徹底完成這條路段了。
若是里中人勤快些,張仲可能在第四日的時候,還能抽空去趟鄉(xiāng)上襲爵。
日常的檢查石頭和訓練站姿之后,張仲和母親,弟弟,仆人匯合在一起,朝著家中走去。
路上,弟弟張季十分興奮,揚著手一陣胡亂的揮舞。“兄長搬石頭的時候,我看見叔公都驚呆了?!?p> “哦?”張仲看了看興奮的弟弟,突然有了些惡趣味?!澳阌X得很厲害?”
“那么大,那么大的石頭?!睆埣咀隽藗€超級環(huán)抱的姿勢,激動得小臉通紅。
“當然厲害?!?p> “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睆堉賹㈩^低下,裝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說到。“你可不要告訴旁人。”
張季愣了愣,然后變得更興奮了,他將小腦袋點成了啄食的小雞。
“兄長放心,季定不會外傳。”
張仲將嘴靠近張季的耳朵,說道?!捌鋵?,那塊石頭,是空心的?!?p> 張季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張嘴欲叫,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活生生憋了回去,小聲的問道。“中空的?”
“對?!?p> “看起來重得很,實際很輕?!?p> 張季滿臉糾結(jié),小臉都皺巴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想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澳浅蠓蛩麄?yōu)楹伟岵粍???p> 嘿!
小家伙挺聰明?。?p> 這么快就想到了漏洞。
“那是因為石頭陷在了泥地里,他們才搬不動?!?p> 張季臉上的糾結(jié)更明顯了,他抓了一把頭發(fā),將整個頭都弄得亂糟糟的,好一會兒才小心的說道?!靶珠L,我們今晚上要不要把石頭推遠些?”
“哦?”張仲強忍著內(nèi)心的笑意,問道?!盀楹危俊?p> “那樣,就不會被里中人發(fā)現(xiàn)了?!?p> 這小家伙,還真是,愛護兄長得緊??!
到了這里,張仲卻再也編不下去了,哄騙一個把哥哥敬若神明的弟弟,負罪感,可以說是十分嚴重了。
他站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正對著張季。
張季嚇了一跳,隨后立馬站住,說道?!拔覀儸F(xiàn)在去嗎?”
“可是,里中人也不知道走光了沒有?!?p> 看著面前矮了一個頭的弟弟,張仲沉默了一會兒,才認真的行了個道歉的禮節(jié)。“是兄長不對,騙了你?!?p> “兄......兄長何須如此,季........”張季漲紅了臉,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
“季愿意讓兄長騙?!?p> 一直靜靜看著的張母欣慰的笑了笑,隨后說道?!爸伲阋院箜毑辉龠@般做了?!?p> 張仲認真的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道?!爸俨粫??!?p> 張母點了點頭,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澳愕囊路?,晚上讓細給你縫縫?!?p> “不然蘆花漏光了,明日會冷?!?p> 張仲微微一怔,隨后看向自己肩上的麻布冬衣,張母要是不說的話,他幾乎都忘了他衣服被崩開的事情。
里中人注意到的,都是他力氣有多大,能搬動多大的石頭。
而面前這個婦人,注意的,卻是他的衣服懷了,明天可能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