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清淚

　　果然，當(dāng)晚江言回到家，立刻便派了兩個小廝過去伺候明城。

　　解決了神仙笑的事，江言總算能好好的睡個囫圇覺了。夜里涼，最是好睡的。因此，江言一回去就早早的洗漱完，跟南熙歇息去了。

　　及至半夜，卻聽到咚咚聲，仔細(xì)一聽，才發(fā)現(xiàn)是小河在敲門，“小姐，您睡了嗎？有事?！?p>　　小河向來穩(wěn)重，若非有要緊事，是絕對不會大半夜敲門叫她的。如今想必是有急事，江言一邊穿衣服一邊應(yīng)道“稍等?！?p>　　她打開門，見小河身邊站著一個小廝，這小廝正是她派去伺候明城的那兩個其中的一個，小草。

　　“小草，你不在別院伺候明城公子，怎么跑回來了？”江言疑惑，明城醉酒，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小草看了一眼小河，小河是個通透的，立刻轉(zhuǎn)身走了。待小河離開后，他才猶豫道“小姐，您，您還是跟我去看看明城公子吧?！?p>　　”哦？明城他出了什么事？”江言問。

　　”這，奴婢，奴婢不敢說?！斑@種事他一個未出閣的小男孩怎么說的出口？

　　原本小草跟另外一個小廝小竹得了江言的命令，去往別院照顧明城。他們趕到的時候，明城已經(jīng)睡著了。他聞著有些酒氣，見明城睡得比較沉，就沒叫他。

　　因為小草進江府時間比較久，伺候主子也得力些。因此他讓小竹去燒水，自己則是幫明城脫了鞋襪，想著等小竹燒了水，好給明城擦洗一下。結(jié)果在給他脫外套的時候，小草看到了明城脖子上的青紫痕跡。就算他尚未通人事，也知道那是什么。當(dāng)下也不敢耽擱，只跟小竹說了聲，立刻就朝府里來了。

　　江言見他面色凝重，想必是要緊事，回了句“行，那你等我下?！钡椒块g里穿上外套，又帶了件披風(fēng)，給南熙捻好被子，才和小草一道朝別院去了。

　　江府離別院并不算太遠(yuǎn)，不多時兩人就到了。

　　江言跟著小草走進臥房，卻見明城睡得正香。小草關(guān)上門，輕輕掰開了明城的衣領(lǐng)，“小姐，您看。”

　　江言走上前，定睛一看。只見明城白皙的脖頸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江言又如何會不知道這些是什么？她和南熙一道親熱，有時候過度些，第二天早上南熙脖頸上就會有這些痕跡，每次他都穿了領(lǐng)子稍微高些的衣服來遮擋。

　　那明城這又是何故？江言突然想起來，明城今天只去過客棧，就是龍笙投宿的地方。那么，也就是說----

　　江言一想到這，她如遭雷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幸虧被小草扶住了。她如何也沒想到，這筆生意，竟是明城用身體換來的！她明明，明明告訴過他的啊，如果有意外就趕緊回來。她知道龍笙最終一定會答應(yīng)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是因為等的不耐煩了，才叫他去幫忙談的，行就行，不行也就罷了。如果早知道這樣，她是萬萬不會讓明城去的。

　　明城，你好傻啊！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江言覺得只覺得心碎了一地。

　　“小姐，您沒事吧？”小草見她這樣，輕聲問。

　　江言擺擺手，“我沒事。還有，你記住，此事不要聲張。就算明城公子醒來，你們也要當(dāng)做不知道，懂嗎？”

　　小草是個心細(xì)的，立刻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小姐，我會記住的?！?p>　　江言看著坐在床邊看了明城許久，才離開了別院。

　　晚上的冷風(fēng)吹得江言更加清醒，她抬手在臉上一擦，竟見手上濕了一片，”呵，我哭了嘛？“。

　　這是江言的眼淚，或者，更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木一的眼淚。

　　不管她是以前的木一，還是現(xiàn)在的江言，她都從未想過要讓一個男子用身體去幫她換利益。她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非常卑鄙，堂堂七尺多高的女兒也不禁潸然淚下。

　　到目前為止，江言只流過兩次淚。第一次是在宮里，司空星生了急病，太醫(yī)說她可能活不過來的時候。第二次，便是現(xiàn)在。這是木一從靈魂深處，給自己發(fā)出的拷問。這拷問讓她羞愧落淚，也替明城惋惜。

　　江言忽然想起來，先前明城回來時候的樣子。她記得當(dāng)時明城發(fā)絲微亂，緊緊用衣服裹住自己。江言忽然覺得一陣心痛，她覺得對不起明城。在江言心里，哪怕是妓子，也是有尊嚴(yán)的，更何況明城已經(jīng)贖身出來了。這也是為什么江言先前說六千兩而不是五千兩的原因，她到底是為了顧著明城的面子。

　　到了江府門口，江言獨自坐了許久，也想了許久，最終她也想明白了。說到底，這件事不能怪龍笙，也不能怪明城，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能力不夠，沒有保護好自己人。想通了這一層，江言豁然開朗。

　　繼續(xù)黯然神傷也無濟于事，不如打起精神來，做該做的事。明天龍笙就要送字據(jù)來了，她要休息好，精神飽滿的去應(yīng)對。

　　她抹掉臉上的淚痕，進府里去了。若有人見到此刻的江言，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已經(jīng)跟往日不一樣了。

　　龍笙今天累著了，她想念著明城的味道。感嘆他到底是曾經(jīng)的花魁，比七美強。

　　晚上，連小紅都沒叫，自己睡去了。

　　第二天，果然見龍笙帶著隨從們來了。

　　江言把她們請進了正廳，“請坐，龍小姐?！彼樕蠏熘〉胶锰幍奈⑿?。

　　“哪，你看看，沒什么問題就簽字罷。”

　　“哦？怎么還多了十萬兩銀子？”江言問。

　　“這個是買斷費，今天咱們簽的這張字據(jù)，不管多久都有效，江家的神仙笑永遠(yuǎn)只供貨給我們龍家?！饼報辖忉屚?，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給江言。

　　江言點點頭，接過銀票放在桌上后，又在字據(jù)上簽了字“吶，一式兩份，這張給你。”

　　龍笙接過收起來，她道“江小姐不數(shù)數(shù)銀票？”

　　“不用?！苯院攘丝诓璧馈?p>　　“我還有一事要跟江小姐談?wù)?。?p>　　“何事？”

　　“茶點心，這個配方嘛，我想跟江小姐買一張?！?p>　　江言心道這人果然精明，才得到神仙笑，又盯上茶點心了，她笑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茶點心我只占了八成的經(jīng)營權(quán)。茶點心的配方嘛，你還得找做茶點心的師傅。她若同意，我也無話可說?！?p>　　因為茶點心是阿七研制出來的，當(dāng)初江言讓她過來，本打算給她開工錢。后來點心實在很受歡迎，江言想著不能虧了她，要給她鋪子兩成的經(jīng)營權(quán)。誰知阿七也是個實在人，她說江言幫了村里，硬是不肯受兩成，最終江言給了她一成。還有一成嘛，則是給了明城的。

　　所以如今就算江言本人有八成的經(jīng)營權(quán)，她也不會擅自做主賣掉配方。她尊重阿七，應(yīng)該說尊重江家產(chǎn)業(yè)中的所有伙計。所以江言接手江家產(chǎn)業(yè)后，才能夠那樣風(fēng)平浪靜，才能贏得人心。

　　“這樣阿？那你帶我過去吧，我直接去跟她談?！饼報线€是那么直接。

　　江言點點頭，“走罷?！?p>　　江言領(lǐng)著龍笙去了茶水鋪子里的包間，又讓孫掌柜拿了點心跟熱茶上來，“龍小姐嘗嘗，我已命人去叫阿七了?！?p>　　兩人吃著點心喝著茶，不多時，果然見阿七上來了。

　　“少東家，您找我什么事？”阿七如今穿的是尋常衣衫。原先她剛到錦城的時候，江言覺得她的袍子太扎眼了，為了方便，就讓她換了。

　　“這位是龍小姐，她想跟你談?wù)劜椟c心配方的事兒。”江言說完，又對龍笙道“茶點心的原創(chuàng)師傅，阿七?！?p>　　“阿七師傅，我想買一張茶點心的方子，你開個價兒吧?！?p>　　阿七笑道“寫個方子倒不是難事，只是談價格的事兒嘛，請龍小姐和我們少東家談?！?p>　　龍笙看著江言，“得，看來問題又回來了。說罷江言，什么價兒?！?p>　　“一萬兩?！?p>　　這回龍笙倒是沒講價，十分痛快，“寫方子吧?！闭f完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

　　龍笙倒是沒覺得這一萬兩有多貴，何況她急著回凌城。這錦城，她早就呆膩了。說來說去，還是故鄉(xiāng)好。

　　江言沖阿七點點頭，阿七才去寫方子了。在阿七心里，江言跟村長有著同樣的威望。所以呢，她有事都會問江言，江言不光是她的少東家，還是她們村的恩人。這也是讓江言最感動的地方，桃源村的人淳樸的本性。

　　至此，生意談完，龍笙這一趟旅途十分愉快的結(jié)束了。她當(dāng)天就啟程回凌城了，望著手中的茶點心方子，她笑出了聲。想必回到家，能讓她娘親滿意。

　　這一趟，能讓龍笙覺得有趣的，就是江言了，沒想到江家給她的驚喜還挺多的。至于錢楓跟風(fēng)清嘛，期間也不是沒來找過她，想跟她結(jié)識一番，但是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龍笙是有著自己的思量的。

　　錢楓不用說，飯桶一個，龍笙連話都懶得跟她說。至于風(fēng)清，倒是聽說年輕有為，但是礙于她的身份，不適合跟風(fēng)清走的太近。一個皇商，一個高官家族，混在一起不是找死嗎？她成天這樣裝瘋賣傻的，還不是為了給家族趨避災(zāi)禍？所以，風(fēng)清她是萬萬不能見的。

　　入了冬，天越發(fā)的冷了。江言在花園內(nèi)活動活動筋骨，兩個月的時間，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想著不如提早去校場練武，一段時間不摸劍，她手癢的很。當(dāng)下提了根木棍，獨自練起來。

　　遭了場難，她反而覺得身子比以往更加靈活了。寒風(fēng)瑟瑟，吹得她發(fā)絲凌亂。江言越練越有感覺，連南熙站在不遠(yuǎn)處瞧著她，她也未察覺，果真劍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