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就這樣站在風口潮間。
夜羽已經(jīng)看見瞭望臺外,異鬼已經(jīng)相互擠兌著,將它們的同胞一個一個充當著墊腳石,爭先恐后地踏在其他異鬼的身上,誰也不讓誰,已經(jīng)形成了成千上萬條異鬼身軀組成的“柱子”,像是海面上升起的一條條水龍卷般。
它們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競賽,只有爬上最頂點,攀上英靈殿,才能擺脫這處困住它們的深淵。
風更加寒冷了,不光寒冷夜羽的肌膚,還寒冷了他的心。
因為異鬼不斷向上躍動著,填充在金加侖鴻溝表面的異鬼數(shù)量變得稀疏了起來,夜羽也模模糊糊能看見之前被遮蔽的異鬼之淵的場景。
夜羽能隱隱看見滾燙炙熱的熔巖從深不見底的底部冒出產(chǎn)生的火花,那些閃過火花的地方視線中的黑色慢慢變淡。
天空中突然開始電閃雷鳴,與大地裂口的不停閃爍的火光遙相呼應(yīng)。
天地中的光一次次照亮這恐怖的異鬼,刺骨的寒風凜冽地吹在夜羽的臉龐上,這些異鬼組成的黑色巨柱,宛如一條條漆黑的地龍從大地裂口中跑了出來。
夜羽在這奇幻與詭秘的恐怖下,手開始哆嗦起來。很難想象在這些如同黑潮的異鬼面前,有人就這樣毫無畏懼地站在它們的前面。
“你在害怕?!贝靼材茸x出了夜羽不安的情緒。
夜羽悶聲不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已經(jīng)快攀上英靈殿的異鬼們。他一點也不明白,都已經(jīng)火燒眉頭了,為什么這位女少校一點都不著急,神情隨意,就好像在欣賞一種自然現(xiàn)象的感覺。
難道說,這些東西沒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夜羽搖了搖頭,在心中否決這個判斷。他想起了之前在蒸汽列車上,遭遇的那只異鬼。絕境軍就付出了多條生命與殘酷的代價才將它制服。那時候不過才是一只,但是現(xiàn)在是不計其數(shù)。
戴安娜此時就好像是山雨欲來的山頭,淡藍色的短發(fā)迎風飄揚著,宛若一朵淋著風雪綻放的藍色郁金香一樣。她獨一無二。
夜羽突然想起了那朵在烈焰中燃燒的郁金香,想起那個與夜羽對視著的帝國權(quán)勢,叫做沙夫茨伯里公爵的男人。在戴安娜的身上,夜羽突然看見了那個男人的一絲虛影。
“不愧是父女。不愧是郁金香家族的人,每當越是在危機的時候,就越鎮(zhèn)定自若。家族的榮耀使命在你們的身上彰顯的淋淋盡致?!币褂鹈黠@感覺到這句話不是自己主觀意識下說出的。
戴安娜聽到夜羽這句話,突然楞了一下。與此同時,英靈殿的頂部的蒸汽列車也開始極速飛馳起來,將巨型的武器裝備與人員不停運送到頂部的防線上。
“你知道我們家族為什么又要叫郁金香家族嗎?”戴安娜一臉平靜地說,話語有點故意模仿他人的樣子,就好像很多年以前有人對她這樣問過。
“因為我們希望郁金香開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沒有兵荒馬亂,沒有饑寒交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p> 很不錯的家族信念,想象很美好,但是在這些涌動的鬼潮面前就像一張已經(jīng)被捅破了的紙。
那些從金加侖鴻溝拔地升起的黑色“柱子”,已經(jīng)到達一種高度,它們向著英靈殿倒下來,瞬間就好像滔天的黑色巨浪,席卷而來。只不過這巨浪不是由水構(gòu)成的,而是異鬼構(gòu)成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們完蛋了,整個世界完蛋了。哈哈哈?!贝靼材却笮ζ饋?,“如果你真的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給你看看這二十年來,絕境軍做了一些什么!”
鋼輪在鐵軌上帶出尖嘯,一輛輛特別的列車出現(xiàn)在英靈殿的頂部,它們拖拽著一臺巨型的炮管,這炮管足足有幾十米長,它上面沒有任何拋光的痕跡,就好像是剛從冶煉爐中拿出來的一樣。
這炮管對準了滔天的異鬼們,管口突然射出了明亮到讓天地失色的光芒,夜羽的眼睛之中只剩下了純潔的白。
“這……”夜羽已經(jīng)驚訝到說不出話,他感覺這股強烈的波動,就好像是太陽墜落了一般,空氣也開始向著四周逃竄,強勁的氣流讓夜羽差點被揚走。
戴安娜一臉虔誠地看著白芒,然后對夜羽說。
“在絕境軍中有這樣一條名言。”
“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制動螺旋?!?p> “只不過我們緊握的是另外一種更加重要而偉大的東西,就是這些特殊制造的原力主炮武器,它們是最強大的殺鬼利器,它們的厚重只能通過蒸汽列車來運輸。它們有一個神圣的名字,永恒之槍?!?p> 夜羽看著這白芒,驚嘆。
這白色讓人覺得這是天地之間永恒的色彩。
很遠的地方,伴隨著轟鳴聲,也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白芒,這異鬼組成的巨大的陰影被這些白芒全部射穿,那滔天的“黑潮”瞬間就化成了一場“黑雨”落下,回歸了金加侖鴻溝的深淵之中。
英靈殿上射出的白色光芒組成的光柱已經(jīng)洞穿了褐色的云層,在天空中存在許久,然后在慢慢化成一道細線,然后再消失。
出現(xiàn)在英靈殿頂部的軍人們,不停的將火油傾倒下去,火焰從空中落下,那些已經(jīng)攀上英靈殿的半壁上的異鬼被這炙熱的落焰一下點燃,回歸了它們的“墳?zāi)埂薄?p> “你應(yīng)該為身為絕境軍為榮?!贝靼材葋G下這樣的一句話,背后原力化成光羽,從瞭望臺猛然躍下,然后回到了英靈殿的頂部鐵軌上。
夜羽一個人孤身站在瞭望臺上,他的目光沒有追隨戴安娜所去的地方,他的眼睛只有遠方。
他站了很久,然后才慢慢意識到肌膚上的寒冷,然后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剛剛的景象已經(jīng)定格在長耳少年的內(nèi)心深處。
心中升起的強烈的自豪感讓夜羽的心臟砰砰直跳。剛剛心中的烏云早已經(jīng)被這永恒之槍的白芒洞穿,原來帝國的人類早就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防衛(wèi)曾經(jīng)的陰影。
“可惜,終究是過客?!币褂鹜蝗幌肫鹋c維多利亞研究機關(guān)的一年之約,在這地方終究只有一年的時間,“不然一直待在這里說不定會……哈哈哈,別想太多?!币褂鹱约盒÷暤剜止局?p> ……
“說不定會找到自己的歸宿。”
臨淵在夜羽的潛意識深處的深淵邊上嘆息著搖搖頭,“這真是驚世駭俗的技術(shù),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帝國已經(jīng)能制造出這樣的武器?!?p> 臨淵的神情突然嚴肅,嚴肅中有一些無奈,“小夜羽呀,小夜羽呀,你的人生早已經(jīng)注定,你的存在終究是一朵曇花……”
這些話,沒有在夜羽的腦子中響起。
……
夜羽的耳朵中傳來了腳步聲,看來除了他之外這瞭望臺不止一人。
來人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絕境軍的軍服,夜羽有一點驚訝他的年齡,這么小就加入了絕境軍。
小少年抬頭看見了夜羽,一臉愕然問到:“你是誰?”
“你好,我叫夜羽,是剛被派遣過來的新人?!?p> 小少年看著夜羽的長耳朵有一點好奇,然后還是慣例地舉了一下軍禮,“你好,我是杰西,軍銜是列兵,叫我杰就可以,謝天謝地終于給瞭望臺增加人手了!”
杰西很開心,走路一跳一跳的,熱情地給了夜羽一個擁抱。
“你可不知道,這地方一直是我一個人,剛剛幸好戴安娜少校在上面,不然可真是要出了大事,不過也不會出什么大事,其他瞭望臺早就將警報信號傳了出去?!苯芪骱軣崆榈馗褂鹫f著話,“出大事的是我,擅自脫離值守,可是要上絕境軍的軍事法庭的。幸好是戴安娜少校。”
“你剛剛干什么去了?”夜羽看著這個摸著頭訕訕笑著的小少年然后詢問。
“剛剛肚子有一點餓,去拿了一點干糧,你要吃嗎?”小少年將包中的罐頭遞給了夜羽。
“謝謝,你吃吧?!?p> 夜羽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覺得很是不妥,瞭望臺應(yīng)該是一個重要的地方,怎么會讓一個孩子來負責觀測工作呢。
杰西的目光澄凈,一眼望穿,夜羽盯著孩子的瞳孔。然后從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我好像也算是一個孩子?!币褂鹪谛闹凶匝宰哉Z。
“你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好吧,我承認剛剛是我的失責?!苯芪饔幸稽c膽怯對于夜羽的目光,然后將頭轉(zhuǎn)向一邊。
“沒,我沒有別的意思,剛剛在想事情,出神了?!币褂鸺泵忉屩?。
杰西突然用手指指著遠處的一塊小黑點,很是興奮地說:“快看!快看!獅鷲?!?p> 果然是小孩子,夜羽在心中這樣評價道。然后向那小黑點看去。
南方遠處的天空中,只有一個小黑點,不知道哪里來的獅鷲。
“在哪里呀?”夜羽問著。
杰西指著小黑點一臉興奮地說:“那兒呀!”
“你怎么知道那是獅鷲?”夜羽問道。
“它長有獅子的軀體與利爪、鷹的頭和翅膀,這不是獅鷲還能是什么呀!”
夜羽一臉詫異地看著杰西,原來這個小男孩的視力這么好,如果是這樣,那瞭望工作非他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