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最長的一日（中）

　　早晨剛過七點鐘，居然接到了馮文娟從東吳崑江縣打來的電話，來電號碼就是昨晚打過來兩次的那個固話座機，原來還真是她住宿招待所里的公用磁卡電話。

　　馮文娟在電話里寒暄兩句后，又略帶促狹意味地笑問道：“哎，這么早沒把你吵醒吧？”

　　“沒有啊，天才亮的時候我就醒了，睡不著就索性起床了，之后洗洗漱漱，順便再把昨晚洗澡換下來的臟衣服洗干凈掛起來，剛剛忙完沒一會兒，正好你打電話過來。”

　　“哎呦，今天怎么起這么早?。课?，昨晚我給你打了兩次電話，你怎么都不在家啊，不會又去跟同學聚餐喝酒了吧？”

　　馮文娟隨口問了一句，不待陳安寧回答又接著埋怨了一句，聲音調(diào)子聽起來卻是很溫柔，還能聽出點關心的味道在其中。

　　“嘿嘿，文娟姐你猜了個半對，昨天我是去吃酒了，但是可沒有喝酒哦?！?p>　　現(xiàn)在陳安寧稱呼馮文娟為姐，張口就來毫無壓力，心里面基本沒什么別扭感。

　　對于馮文娟的同事董志勇、季婕與莊平秋，不管是原時空里1978年生人的陳安寧，還是現(xiàn)時空里1976年生人的陳安寧，喊他們一聲董叔叔、季阿姨與莊大哥，按理說也都是理所應當?shù)姆Q呼。

　　但是昨天下午搭他們的順風車去毗陵時，言談交流之時，陳安寧的心里其實是很有些膈應的。

　　畢竟兩天之前他還是一位虛齡四十有一的中年人，而董志勇現(xiàn)在也就是四十多歲年紀，季婕應該還不到四十歲，莊平秋更是年紀輕輕只有二十七歲。

　　這么較真算起來，陳安寧認為季婕與莊平秋應該喊自己一聲陳哥，自己喊董志勇一聲董哥還差不多。

　　總的來說，別看昨天一路上聊得火熱，其實陳安寧是很有些蛋疼的。

　　不過季婕是那種熟透了的美艷正當時的婦女同志，是可以酌情相待特殊照顧的，畢竟政策規(guī)矩也是由人制定的，執(zhí)行起來還是需要靈活變通哩，喊她一聲季姐也不吃虧，堅持具體地分析具體情況，就是堅持辯證唯物論為基礎的唯物辯證法，更是Marx主義活的靈魂嘛。

　　而對于馮文娟，陳安寧除了前天下午剛碰面的時候喊得有些別扭外，后來出于亂七八糟的種種考慮，他是真的越喊越順口了。

　　這大概是異性相吸的緣故，就像昨天喊年齡相差近二十歲的季婕為姐，心里一點都不感覺到扭痛。

　　“吃酒？你家什么親戚辦大事？前些天也沒聽小琳說過啊，是去你老家毗陵市江洲縣的鄉(xiāng)下嗎？那你晚上怎么回來的？”電話那頭的馮文娟實在有些納悶，便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陳安寧母親那邊的親戚都在膠東，他父親這邊的親戚里也就是建鄴的大伯家有來往，其它就是住在江洲縣鄉(xiāng)下的一些沒什么來往的父系遠親了。

　　“嘿嘿，文娟姐你又猜了個半對，還真是去的毗陵哦，不過是昨天下午到的毗陵市區(qū)，晚上在毗陵坐火車回的谷方。”

　　不論是前天還是今天，陳安寧心情糟糕的時候只要跟馮文娟說說笑笑，有時候再不著痕跡的逗弄逗弄她，就能暫時拋開一大半的煩惱與憂愁，他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么緣故，同時他的內(nèi)心深處也不情愿去探究其中一二原因。

　　“??？你昨天沒去駕校學車？你可不要稀里糊涂的，仗著不知道在哪里摸過幾次方向盤就吊兒郎當啊，過幾天你就要去香江玩了，等你從香江回到谷方說不定就要到二十幾號了，這個月底就要場地考試和路考了耶，哎呀你這孩子……”

　　馮文娟一下子是真有些著急了，在電話里的口氣也是越來越重。

　　“文娟姐你別激動呀，我去學了，昨天學了一上午呢，中午下班的時候劉師傅還一個勁的夸我呢。”

　　在電話里，陳安寧趕緊跟馮文娟解釋了起來，昨天上午學了半天效果很好，當然中午請客的事情就沒必要提了，下午湊巧搭他們二大隊的順風車去了一趟毗陵市區(qū)，因為有個筆友大哥昨天過二十歲生日，他接受邀請去吃酒的，不過在酒桌上因為還是學生就滴酒未沾。

　　“呵呵，男筆友還是女筆友??？”馮文娟在電話里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當然是男筆友啦，去年在建鄴數(shù)學集訓的時候跟我上下鋪呀，你說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嘿嘿，文娟姐你思想不夠健康哦……”

　　陳安寧編瞎話也不是毫無事實依據(jù)，起碼也能做到一分真相九分虛構的程度。

　　去年高二下學期，之前的“陳安寧”參加江南省高中生數(shù)學競賽獲得了一等獎，暑假時他們這些獲得一等獎的學生被召集到建鄴集訓了兩個星期，不過睡在他上鋪的兄弟是來自荊溪的一位男生，隨后去年八月份在全國高中生數(shù)學競賽中，“陳安寧”只是僅獲得了二等獎罷了。

　　“誰知道是不是男同學呢，欲蓋彌彰還倒打一耙，哼！”馮文娟在電話里嘀咕了一句。

　　“哎呦喂，我騙誰也不能騙我的文娟姐啊?！?p>　　“滾，你個小屁孩臭不要臉的，我怎么還成了你的了？我呸，不睬你了，沒皮沒臉的，哼?！?p>　　“好好好，你是黨的，黨的女兒，我是共青團員，你還是我姐啊，嘿嘿?！?p>　　“德性，油嘴滑舌的。”電話那頭，馮文娟不禁氣極而笑。

　　“哎，文娟姐，我跟你說個事啊，你先不要激動啊?！彪娫捓?，陳安寧以一副神秘兮兮的語氣岔開了話題。

　　“又怎么啦？”馮文娟感覺莫名其妙。

　　“昨天我在毗陵市區(qū)閑逛的時候，看到一家彩票店里好多人在買7位數(shù)體彩，我也去買了幾注，后來又想了好多可能會中的號碼，一共買了25注50塊錢呢?！?p>　　陳安寧覺得萬一中獎了，瞞誰也不應該瞞馮文娟，先提前給她打個預防針吧。

　　“你神經(jīng)病啊？！概率這么小，你買5萬塊錢也不一定能中，我一個月工資的十分之一都沒50塊錢呢?！?p>　　馮文娟頓時就生氣了，覺得陳安寧這樣大手大腳的亂花錢，實在是沒腦子之舉，而且也不應該。

　　“文娟姐你別烏鴉嘴呀，買的時候我覺得蠻有感覺的，等晚上開獎結果出來，要是中了大獎，弟弟我送你一輛四驅的大切諾基怎么樣，挺適合你們這種到處跑的工作性質，也省得你騎摩托車風里來雨里去的?！?p>　　“文娟姐，你想要什么顏色的車？哎呀，紅色的太張揚了，還是黑色的比較好，低調(diào)沉穩(wěn)又大氣。”

　　“我也沒看到咱們谷方市區(qū)哪里有賣車的地方，哎，你家不是在建鄴嘛，到時候你陪我去建鄴領獎，領完獎咱們就在建鄴給你買輛大切，嘿嘿?！?p>　　“嗯，到時候還得再送你一部手機，哦不，一定要買兩部，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省內(nèi)漫游，一部手機平時就在谷方用，另外一部手機嘛，到哪出差就辦哪里的手機卡，哦，文娟姐你要是經(jīng)?；亟ㄠ挼脑?，那就再辦一張建鄴的手機卡?！?p>　　馮文娟也是極度無語了，任由陳安寧在電話里滿嘴跑火車吹了一大通，最后她來了句：“我謝謝你啊，陳大款，神經(jīng)??！掛了，哼，拜拜！”

　　此時，東吳的崑江縣縣城，金盾招待所。

　　副大隊張云雷剛才在二樓餐廳快吃完早飯時，黃佳這小丫頭端著盤子在他身旁椅子坐下來，然后一臉竊笑地偷偷說道：“雷叔，怪不得馮姐起得最早，早飯也是第一個搶著吃完，原來是要擠出時間來跟她對象打電話，嘿嘿?！?p>　　張云雷聽得心中一動，轉頭卻道：“佳佳，別到處瞎說啊，萬一鬧誤會了，同事之間可就不好處啦?！?p>　　“雷叔，你就放心吧，打死我也不會亂說，我就是納悶馮姐這保密工作做得真好，絕對的深藏不露，我也是今天剛剛才無意間發(fā)現(xiàn)，呵呵?！?p>　　“哦，你怎么又突然知道的？”張云雷故作隨意地追問了一句。

　　“馮姐剛才在樓下磁卡電話機那打電話，我躲在樓梯口后面偷聽了幾句，嘿嘿，說話可溫柔了，我猜絕對是打給一個男的?！?p>　　“偷聽同事打電話，你還好意思哦，以后不許這樣子?！?p>　　張云雷在黃佳這小丫頭的腦袋上拍了一記。

　　“哎呦，雷叔，你把我粥碗都差點打翻了。”黃佳立刻就呼痛叫屈了。

　　“快點吃，我先下樓了，搞不好我們大家伙在門口就等你一個懶鬼了?！?p>　　張云雷囑咐完黃佳后就起身離開餐廳，從二樓走下來剛出樓梯口時，就看到馮文娟把磁卡電話機聽筒啪得一掛，然后一臉氣鼓鼓的樣子，一把狠狠地抽出了磁卡。

　　“哎呦，小馮你這是跟誰較勁呢？”張云雷試探了一句。

　　“還能有誰，還不是陳安寧這個神經(jīng)病唄！”

　　“陳安寧這小家伙怎么啦？”

　　“哦，也沒什么事，小事小事。”馮文娟吱吱嗚嗚的，她自己都嫌這種沒沒腦子的事說出去丟人現(xiàn)眼。

　　“小事就好，年輕小伙子嘛，呵呵，小馮走咯，我們先上車，差不多就等小黃一個人了?！?p>　　張云雷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在偷著思量，前天晚上他老婆跟他說小馮可能在跟犧牲了的老陳家陳安寧搞對象，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回他老婆一句你神經(jīng)病啊，可是今天看來貌似真有點情況哦。

　　老陳這人一輩子耿直正義，一身的浩然正氣，可他家小子這件事做得真不夠地道，腦子聰明學習成績是挺好，可這小小年紀歪腦筋動得也夠利索啊，這大學門還沒踏進半步呢，都敢搶先勾搭老子的手下職工了。

　　前段時間，我還尋思著可以撮合撮合小馮跟小莊呢，特么的這算咋回事呀？

　　幸好我跟誰都沒吱聲，否則讓我“奔雷手”的赫赫威名往哪擱？

　　張云雷偏偏這時又沒法生出什么怨氣來，自家系統(tǒng)的烈士子弟，人品極佳又一表人才，腦子聰明學習成績好，就是這雙方的年齡差距大了些，唉，反正到時候該是小馮父母煩的神，關我屁事呦。

　　馮文娟感覺張大隊臉上表情怪怪的，還沒來得及往細里深想，就被隊里另外一個開車的男同事在招待所大門口招呼著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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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陳安寧聽到電話里傳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郁悶道我還沒提要買房的事呢，現(xiàn)在的房價這么低，建鄴燕雀湖旁邊如果已經(jīng)有商業(yè)開發(fā)的別墅出售，咱必須買它個四、五棟啊，哦，不對，還是燕京的四合院先來一兩套吧。

　　當然得有個前提，要能真如我所愿開出那一注號碼啊。

　　哎呦，這特么太難受了，還得熬到晚上十點鐘才能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