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距離當年昆侖山一役的時間越來越長,當年在那場戰(zhàn)役之中隕落轉生的仙門弟子們也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回歸到了山門之中。有不少的弟子憑借著過人的天賦陸陸續(xù)續(xù)的恢復了過往的記憶,叫各自的師長心中大悅。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好消息。其中最叫人惋惜的,無外乎是白玉山天上京中,白嬰雖然恢復了記憶重歸山門,卻因為當年在掩護同門之時神魂受損,如今就算是已經(jīng)恢復了過往的記憶,卻也再無法修行,只能是個普通人了。
那日在懸劍峰下的湖邊聽起了白嬰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白歲山就已經(jīng)驚詫不已,其后不斷地求助各派修行者也未有半點好結果,如今在面對白嬰的時候不免有些愧疚。
當年大家能在沒有過多思量的時候同意了白嬰的那個提議,最大的依仗就是修行者哪怕此時身隕也可以前去轉生,最后重新歸來再次修行便是。或許會有人轉生之后再難達到原來的境界,但是如白嬰這般全然再無法修行的,卻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
反觀白嬰自己,卻并沒有對此有什么特別的反應。雖說已經(jīng)恢復了轉生前的記憶,然而卻仍是并未回到天上京,反而依然留在人間。一則是此身父母仍在,二則是身體孱弱仍需要在五毒潭中繼續(xù)修養(yǎng)。
白歲山縱然是不舍,卻也只能依著她的想法,并未強硬的要求她立刻回來。
白鳴也沒有什么異議,只白糖一人意見頗多,整日嘟嘟囔囔的抱怨:“姑姑留在白玉山下有山中縈繞的靈力滋養(yǎng),難道不比五毒潭好嗎?”
白鳴被她鬧的頭疼:“那你可知五毒潭的主人,慕容鏡是何身份?”
白糖被他問的一愣:“是.......什么身份?”
白鳴:“慕容鏡乃是蝴蝶谷醫(yī)仙蝴蝶君轉生?!?p> 白糖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可是,當年那一戰(zhàn)蝴蝶谷并未有人參與啊,怎么......”
白鳴搖了搖頭道:“這卻是不知道了。當初我下山去尋找嬰嬰的時候,無意間遇見了他。彼時其因為生來便與常人有所不同,為此世家人不容。我將他救下后送去了慕容家中,倒是陰差陽錯之下,為嬰嬰覓了一分善緣。”
白糖也是知曉蝴蝶君的,轉生之前便是性格詭譎,常人難以討得了好。轉生之后在江湖之中的名號也不怎么好聽,她先前還在奇怪,怎么對方會那么好說話,原來竟然還有這樣的一層關系。
“嬰嬰的身體太過孱弱,仙門之中的藥物靈力過盛,我擔心會讓她虛不受補。正好,蝴蝶君轉生為慕容鏡,也依然是個大夫,將嬰嬰放在他那里我才能放心?!?p> 白鳴這么說著,又瞪了瞪白糖:“如今仙門各派重開山門,魚龍混雜,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呆在門中靜心修煉,莫要出去亂跑。”
白糖聞言頓時就不樂意了:“我們天上京又沒有重開山門,有什么關系嘛!”
白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白糖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的點點頭,答應了。
時間一晃便又是二十余年過去,隨著轉生的仙門弟子陸陸續(xù)續(xù)的回歸門中,凡塵之中作亂的妖魔倒是越漸少了不少了。
人間正當秋冬時節(jié),新夏都城內(nèi)四處陰雨綿綿,寒風蕭瑟之景。而在白府之中,更是一片愁云慘霧。
白夫人去世了。
白嬰立在靈堂的一角,來來往往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卻仿佛皆都沒有入她的眼。
原本對于修行之人來說,應已將生死看淡了。而此刻,她卻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凡人的死亡,一如燈盞熄滅,一了百了。他朝若隔世再見,早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人。
想著想著,眼角忽然滑落下來一滴眼淚。
來府中的客人已經(jīng)慢慢的在減少,棺木被送往墓地落葬的那一刻,天上忽然起了飛雪。
等到人群散去,白禮走到了白嬰的身邊。他沒有撐傘,而是仍由著越來越大的飛雪落在頭上身上,整個人看上去也仿佛蒼老了不少。
“夫人她走的時候,很安詳?!?p> 白夫人并沒有見到白嬰的最后一面,甚至都沒有打算讓白嬰知道這個消息的。是白嬰自己在容顏那里學會了幾分占卜之術的皮毛,雖不能做到如他那般卦無空算,卻也在心思難寧之時算到了白夫人行將就木的消息。
只是,她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剛剛踏入府中,白夫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但是白禮知道,在白夫人心中對此并無遺憾。她掛念著自己唯一的女兒,縱然會有幾分失落于彌留之際竟然也見不到人,卻也更愿意白嬰健康平安的留在五毒潭中。
“不過,她在臨走前也依然很擔心你?!?p> 白禮轉過身去,看著白嬰的目光有些深邃,說完了這句話后,頓了片刻才又接著說道:“其實我與夫人一早就知道,你生來便是不凡的。如此,也很好.......”
好什么,他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白嬰也沒有問,安靜的陪著他立在白夫人的陵墓之前,一直到了深夜才轉身離去。
數(shù)日之后,白禮在床上含笑而逝,叫整個京城都驚了一驚。白嬰也很意外,在察覺到白禮乃是自服了毒藥的時候還曾想要救他,只是最后白禮自己拒絕了。
他在臨死之前,只留下了兩句話:生當同寢室,死亦同墓里。
白禮的葬禮,雖說是白嬰主理的,實際上做的最多的卻是慕容景與姬靖二人。
先前白夫人的葬禮二人沒有趕到,卻正好趕上了白禮的死訊。
慕容景素來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這么多年了也還沒有變過。幾次見到白嬰的時候都顯得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到最后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姬靖早已經(jīng)娶妻生子,長子都已經(jīng)成親了。他的面容卻依然還很年輕,比之當年更顯得深不可測。他捧著一個盒子找到了白嬰,道:“相爺曾托我整理好白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再親自交于白小姐你手中。如今,我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p> 他與慕容景二人誰都沒有去主動問白嬰今后如何打算,只因為早些年送白夫人前往五毒潭的時候就已經(jīng)猜到了,今后白嬰的歸宿,定然不會是在俗世之中。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也沒有必要再問出口。只在最后離開白府的時候向白嬰說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白嬰小姐盡管來姬家尋我便是。”
他如此說,慕容景便也道:“找慕容家亦可?!?p> 白嬰向二人道了一聲謝,也沒有多留他們在府中。
夜里,容顏御劍而來,見到白嬰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開口道:“白嬰道友可還好?”
“還好?!卑讒脒@么說的時候,不免抬頭看了看天空。“容掌門,凡人死后,會否也與我等修行者一般,他朝也有機會憶及前生之事?”
容顏抿了抿唇,沒有說是與不是,只道:“凡人也好,修行者也罷,人活在這世上,生老病死,總歸是要經(jīng)歷一遭的。正所謂逝者如斯夫,生者長已矣。道友還是要看開一些?!?p> “掌門說的不錯?!卑讒氩⒎鞘撬砻嫔夏前憷湫睦淝?,相反的,她是最重情不過的。只是,別人輕易看不出來罷了。
容顏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擔憂,不過也到底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轉了話題說道:“聽聞白掌門也打算在近日重開山門,向天下招收弟子。道友如今在塵世之中再無牽掛,是否要現(xiàn)在去白玉山中?”
白嬰微微有些意外:“父親當年沒有隨同其他門派一起招收新弟子入門,怎么如今卻做了這般的決定?”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算意料之外。當年既然天上京沒有重開山門,那么其后也總是要再開的。且不說要不要招收新的弟子入門,轉生的門人總歸也還是要重新找回來的。
白嬰被容顏送回白玉山的時候,白鳴親自來了她的住所,說起了收徒之事。
“父親欲令你領長老之職,此番也可于新弟子中挑些合眼緣的傳你衣缽?!?p> 無法修行就意味著將要如凡人一般壽命短暫,轉瞬即逝。白歲山知曉女兒的性子嫁人生子是不可能了,擔心她在百年之后無人為其送終守孝,才急匆匆的在白禮夫婦辭世之后決定重開山門。
不過,此中深意白鳴并沒有直白的說出來。
白嬰對于收徒之事并不熱衷,卻也沒有在此時去駁他的話。
夜里,終于完成了今日任務的白糖火急火燎的跑到了白嬰這里,大聲的說道:“姑姑,我要拜你為師!”
此話一出,不只是白嬰愣了一下,就是跟著過來的白鳴也是一頓。
不過仔細想想,白糖若是能拜白嬰為師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故而白鳴并沒有開口。
白嬰?yún)s搖了搖頭道:“我不過一介廢人,你拜我為師并非好事。”
白糖頓時淚眼汪汪的抱住她的手臂:“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拜姑姑為師??!”
白嬰難得對她冷臉道:“胡鬧?!?p> 白糖被嚇得一抖,原本只是假裝的,現(xiàn)在卻真的哭了出來:“我不喜歡姑姑了?!?p> 說完,哇的一聲大哭著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