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山,天上京。
白嬰雖然沒有特別說明要先按下消息不說出來,但是白鳴也還是在用水月花鏡照過了門中所有的弟子后,選擇了暫時將這個消息壓下。
沈長老從外面走進來,摸著自己的胡子擰眉說道:“我已經(jīng)帶人暗中去查探過了,那些人的下落無人知道。就連什么時候被取代的,也無人察覺?!?p> “那些人”指的就是門中被妖魔所取代的那些門人弟子,妖魔的偽裝太過厲害,居然無人知道到底是在什么時候,人已經(jīng)被換掉了。
其他幾位長老也走了進來,相繼說道:“我已經(jīng)傳信去問過其他門派的人,他們也找出了門中潛伏的妖魔,但是也和我們一樣,并不知道門人是在什么時候被妖魔所取代,如今那些被替換的弟子又在何處,是生是死?!?p> “如今仙門之中并無什么大的動靜,看來也是和我們一樣,并沒有將這件事情宣告出來?!?p> “如此也好。若是各派門中弟子還活著,這般一來也不至于打草驚蛇讓他們被滅口?!?p>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最后沈長老看向了白鳴問道:“少掌門,白嬰丫頭離開之前,可還與你說過什么?”
白鳴搖了搖頭:“嬰嬰在離開白玉山之前,也就是那日送來水月花鏡的時候與我說過話,其后便直接帶著江羨走了?!?p> 沈長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索了片刻說道:“當務(wù)之急還是要先找到那些被替代門人在什么地方,另外也要抽調(diào)一批人手看管好潛伏的妖魔?!?p> “此事我已經(jīng)安排白霖他們?nèi)ヌ幚砹??!卑坐Q揉了揉眉心,弄了這么一出,要真的爆發(fā)出來的話,整個仙門之中只怕都要人心惶惶。
雖然,如今的局面也差不多是草木皆兵了。
長夜盡,天將明。
這一天并不是個好天氣,但是卻也還沒有下雨。
江羨獨自一人從沈家的陵墓之中走出來,抬頭看了看天空。
空氣里面?zhèn)鱽砹艘埋悄Σ恋募氻?,緩慢而輕柔。
有人過來了。
他回過神來側(cè)身看過去,就見到容顏舉著傘正向自己走來。
江羨忙行了個禮:“容掌門?!?p> “剛從沈家的陵園出來嗎?”容顏微微瞇了瞇眼,聞聲問著。
江羨點了點頭。
容顏的腳步在他的前方停了下來,他舉著手中的青色油紙傘緩緩的開口問道:“你當初,是為什么回選擇踏入仙門之中修行的?”
江羨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在短暫的愣怔之后道:“為了報恩?!?p>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江羨重復的念了一聲,而后整個人沉默下來。
容顏也沒有催促,只是神色淡然的看著他。
許久之后,江羨才開口說道:“我不知道?;蛟S是在這世間,已經(jīng)再無我可牽掛之事物、之人物了吧?!奔热涣藷o牽掛,何不若前去修行問道?
容顏微微抿了抿唇,似是輕嘆了一聲:“你在這世間當真沒有任何牽掛了嗎?”
江羨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惑與不解不免越積越多。他的印象之中,容顏雖然看著溫和,但實際上除了有關(guān)于白嬰之外,并不是什么會主動的性格。他的溫和,更多的是博愛蒼生,既是多情也是無情。
真想著,耳邊又聽到容顏再次開口問道:“在你的眼中,這世間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聞言,江羨的眼中不免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這世間.......因為有形形色色的生靈存在,所以千姿百態(tài)?!?p> 他反問一句為何會突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然后容顏在他之前又道:“若有朝一日,你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后,會選擇顛覆這世間嗎?”
江羨抿了抿唇,而后說道:“不會。”
“為何?”
“剛剛?cè)菡崎T問我還有無牽掛,我仔細的想了想,還是有的。”
容顏聽他這般說,不免挑了挑眉,道:“是嗎?”
江羨忽然問道:“掌門突然和我說這些話,可是卜算到了什么有關(guān)于未來的事情?”
容顏搖了搖頭,道:“實際上,有關(guān)于你的未來,在我的卦象之中,全都是一片迷霧。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未來你可能會做些錯誤的事情?!?p>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下來。江羨也沒有再問,而是微微垂了垂眼眸,思緒在不斷的變動著。
容顏抬頭看了看天空,微微嘆息了一聲:“又要開始下雨了。.......江羨,你要記得今天所說過的話,不管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至少,不要危及小白。”
天上的陰云在不知道不覺間已經(jīng)聚集了厚重的一團,遮蓋了蔚藍的天空。
細密的雨絲在容顏說完了最后一個字后,終于還是落了下來。
他將拿在另一只手中,并沒有撐開的油紙傘遞給他,溫聲說道:“如果要回客棧的話,就趁現(xiàn)在吧。稍后,雨會越來越大的?!?p> 容顏雖然口中是這么說的,但是他自己卻撐著傘,踏上了與客棧相反的方向。
江羨沒有去問他要往哪里走,甚至沒有開口說什么,只是沉默的接過了油紙傘撐開,然后與其背道而行。
客棧之中因為這場雨而賓客爆滿,樓上樓下的大廳處處都是坐滿了人,就連包廂之中也沒有空下。
不過,掌柜的專門為白嬰他們準備了獨立的院子,此刻卻依然清冷安靜的很。
江羨踏入院中的時候,就見到白嬰坐在游廊下面,似乎在看著庭院之中的因為雨勢變大而開始呈現(xiàn)出白茫茫的模樣的雨幕,又似乎是在看著更遠的地方。
他上前去,收起了雨傘道:“師父,我回來了?!?p> 白嬰側(cè)了側(cè)目,轉(zhuǎn)而坐在了美人靠上,頜了頜首算是回應(yīng)了他的話,俄爾又問道:“你見到容顏了?”
“是?!苯w聽她這么問后,就直接點了點頭:“先前我從陵園之中回來,路上碰上了容掌門,這把傘便是他送的?!?p> “這樣嗎?”白嬰這么問了一句后,便沒有再說話。
江羨感覺到了她似乎心情不太好,而且從她問的這幾句話看來,或許有很大的可能是和容顏有關(guān)系的。
但是就算猜到了,他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問出來,或者說,該不該問出來。
正在躊躇間,白嬰又開口說道:“你準備好,明日我們會出發(fā)前去極樂荒原?!?p> 江羨下意識的問道:“這么快嗎?”按照先前所說的時間,最早也是在后日之后,怎么會突然變成明天了?
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嬰道:“近日不斷有仙門中人前來探查極樂荒原之中的瘴氣消減之事,或許正是如此,那里的瘴氣覆蓋范圍收縮的越來越快,明日去時機正好。”
修行者身外自有靈氣環(huán)繞,這些靈氣對于毒瘴之氣來說便是最大的克星。以前是整個極樂荒原面積頗大,瘴氣濃厚,也沒有如現(xiàn)在這般不少人都聚于一地的時候,所以那些瘴氣對于修行者來說反而是不愿意招惹的麻煩。如今因為不明原因瘴氣消減并且不斷在收縮覆蓋的范圍,加上諸多的修士同往,自然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江羨這般一想,也就恍然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白嬰沒有什么話說了,便道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夜里的時候雨已經(jīng)構(gòu)成了傾盆之況,敲擊著天地萬物都不斷的發(fā)出了震耳的聲音。這在這個季節(jié)的北地是很少見的,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故而也無人感到好奇。
江羨原本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冥想,卻在雨聲之中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他忙睜開了眼睛準備出門去,卻又在起身的時候頓住了,重新坐回去閉上了眼睛。
那道聲音是從房頂上傳來的,雖然極力的附和著雨聲,卻也還是被江羨捕捉到了。彼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黑,這個時候還有人在房頂上行動,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原本以為是誰經(jīng)過自己頭頂并沒有打算理會的,但是仔細的聽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暗處之人的目標居然就是自己這里。
隔壁已經(jīng)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同樣被掩蓋在雨聲之中微不可察。片刻之后,有人敲了敲門扉,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江羨,是我?!?p> 是容顏的聲音。
下午在街道上遇見之后,江羨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不過他倒也沒有感覺到意外,因為對方的房間實際上與自己的不過是一墻之隔,或許對方也是聽到了什么動靜才會過來,也或許是有什么事情。
這么想著,江羨從床上下來去了門邊開門:“容掌門,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嗎?”
容顏笑了笑,而后開口說道:“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p> 他說著,果真伸出手來,遞給了江羨一個小巧的黑色匣子。
江羨將其接過來看了看,問道:“這是什么?”
容顏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江羨聞言,伸出手去撥開了匣子的鎖。甫才一打開蓋子,便有無數(shù)星芒迎面射來。他頓時臉色一變,一手扔開了匣子,一手直接鎖住了容顏的喉:“你不是容掌門,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