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易逝,歲月如梭。
在時之籠中夜以繼日修行劍術的澤羅,已迎來了時之籠中的第兩千個日落。
只是天色雖已逐漸的昏暗了下去,澤羅卻一點停手的意思都沒有,他環(huán)視了自己此番的對手,精神反而更加振作。
而他的修行對手,十數(shù)匹比人還大的巖石傀儡,當然就更不會因為夜色降臨而停下來了。
……
澤羅雖被這十數(shù)個巖石傀儡團團包圍,但他卻毫無懼色。
就在剎那之間,只見原本靜止不動的澤羅,身子忽然向前一傾,一下便欺到了三個石頭人的近前。而他長劍又順勢一劃,這擋在他面前的三個石頭人,一下就斷成了六截。
就在這三個石頭人斷開的同時,它們右邊另一個石頭人也提起拳頭,向著澤羅便狠狠的砸了過來。但澤羅方才一劍揮完,右腿也順勢往地下一蹬,飛起左腳,向著這石頭人的拳頭便迎了上去。
石頭人這一拳來勢洶洶,莫說是澤羅,看起來就連木屋也能打得稀巴爛。
但澤羅的飛踢,卻在剛剛碰到這石頭人兇猛的拳頭之時,立即再在其拳頭上隨之一蹬。然后他便借助這股巨力,竟如同一支離弦之箭似的,向著身后另外四只排成一列的石頭人直直飛了過去。
只見澤羅長劍又順勢往頭上一舉,他這支“離弦箭”立即變成了“穿心箭”,一下便從四個石頭人的胸口直直穿了過去。
再看方才被澤羅借力的那個石頭人時,它卻因為受到力量的反沖,竟止不往便向后仰倒,摔成了一堆碎石。
“姐夫,漂亮的判斷!”土坡的另一頭,特特莉婭一面鼓掌一面笑道。這些與澤羅對敵的巖石傀儡,自然便是她的杰作。
就在莉婭鼓掌之時,澤羅也像是砍瓜切菜似的,將剩下的石頭人一掃而空。
他二人在時之籠里已修行了兩千個晝夜,原本就連一匹傀儡也敵不過的澤羅,如今卻能將十數(shù)匹輕松摧毀,的確也算是成長了許多。
只是成長的當然也不只是澤羅的劍術。在這五年半的時間里,莉婭不但已長成了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也與當年蒂婭的模樣也越來越接近。
所以當澤羅近來同莉婭說話之時,卻也越發(fā)的有些不敢同莉婭對視了。
澤羅倒不是這么多年還沒從失去蒂婭的傷痛中走了出來,更不是把莉婭當作了蒂婭的影子,只是看到莉婭漸漸“長大成人”,自然也想到了二人如今的關系——當然,從實際年齡上來說,莉婭其實早就是個大人了。
原來在五年半之前、澤羅腰間的短劍會忽然變?yōu)樗缃袷种械倪@把、被他取名為“青之鋒”的長劍,正是佛茉莉用她最后的力量,將蒂婭和莉婭的短劍融在了一起。
而當澤羅收起青之鋒,偷偷望向了莉婭一眼之后,思緒卻不禁又回到了六年之前,當莉婭告訴他這柄劍的由來之時,同時也紅著臉,跟他說起的青之谷關于“嫁妝之劍”的習俗。
……
早在蒂婭還隱瞞著身份,同澤羅還在沃特爾鎮(zhèn)過著平凡的戀人生活時,蒂婭便和澤羅說過,根據(jù)她們賽爾家族的規(guī)定,她的短劍雖正是定情信物的回禮,卻必須在二人成婚之后才能交到澤羅手中。
盡管這個“賽爾家族”是蒂婭憑空捏造的,但她真正的故鄉(xiāng)青之谷,卻也當真是有這樣的風俗存在。
揚之一族的女子從孩童之時起,便會被賦予的一把名為“嫁妝之劍”的短劍,而她們成長之中便會有少許時光之力被寄存在嫁妝之劍中。而因為時光之力又是揚族人外貌年齡回溯的原因,當揚族女子長大嫁人之后,再將這柄寄存了自己部分力量的嫁妝之劍交由丈夫保管,便正是“我將青春托付于你”的寓意。
因此當?shù)賸I,或者說是她的遺留之欲、蒂婭.賽爾,在即將與佛茉莉一同消失之前,又拜托佛茉莉,希望這位大長老能將姐妹二人的短劍融成一柄,其理由自也不言而喻。
雖然這也并不表示,澤羅和莉婭,二人如今已經算是夫妻了。
原來早在五年半前,當澤羅聽莉婭說完這些事情之時,便曾十分驚訝的問過莉婭一句:“那、那你的意思呢?”
因為欲望共鳴的原因,不只是蒂婭.賽爾,就連佛茉莉都發(fā)現(xiàn)并說破了莉婭對澤羅的感情,使得澤羅自己也不得不正視起自己對莉婭又是一番什么樣的感情來。
但縱然當時澤羅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也確實挺喜歡莉婭的,對于剛失去蒂婭的他而言,一下就跳到成親之事,那就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
也正因如此,澤羅當時不免就更想知道莉婭自己的想法了。
而莉婭當時則是這么回答的:“既然這是大長老給我訂下的親事,我當然、當然也、當然也不能拒絕了……”
雖然對于莉婭這種不坦率的女孩而言,這種明顯是在掩蓋害羞之情的回答,也在澤羅的意料之中。
但莉婭隨后雖花了不少時間,卻還是止住了害羞的情緒,十分認真的跟澤羅說道:“但是,姐夫,姐姐是因為雷姆利亞之事才認識了你,又是因為雷姆利亞之事才失去了性命,就算她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卻不能將那些事置之不理,我們倆的事情,能夠放在那之后再說嗎?”
莉婭當時這番話的意思很容易理解,雖然在佛茉莉自己都選擇放手之后,她更不需要再去肩負什么大長老后人的使命,但就算只是為了不讓蒂婭犧牲的毫無意義,她也無法對已傳遍雷姆大陸的魔王之欲置之不理。
至于個人感情這樣的私事,那便只能放在解決了這些事情之后再說了。
莉婭既已下定了如此決心,而當時的澤羅當然也贊同這個想法,所以他二人便心照不宣的依然保持著姐夫與妻妹的關系。
只是經過了這么多年的共處,二人縱關系仍舊保持不變,感情卻也不可能不繼續(xù)升溫,加之莉婭的外貌年齡也逐漸成長,使得澤羅縱然并不是將莉婭當成了蒂婭的影子,卻也更加容易回想起自己同蒂婭的親密往事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他勉強維持和莉婭的原有關系,倒也是一件夠為難他的事情了。
所以澤羅雖終于還是直直看向了莉婭,卻隨之長劍一揚,大吼著說道:“來吧,莉婭,今天讓我再度挑戰(zhàn)柯羅諾斯之龍吧!”
……
“哎喲、疼疼疼疼疼……”
木屋之中,不停的傳來澤羅的叫喚聲。
要知澤羅本就是一個有骨氣的男子,在自己將來的妻子面前更不該輕易示弱。但此時莉婭只是給他敷上些草藥,他就不停的叫喚起來,他究竟被莉婭的“柯羅諾斯之龍”給揍的多慘,根本就不必多說。
若不是莉婭為澤羅專門想了一個辦法,將強化之歌用在了草藥之上,從而加大了草藥的治傷效果。否則不會受治愈之歌直接作用的澤羅,恐怕至少一個月都別想揮劍了。
“唉,姐夫,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搖籃曲不能輕易吟唱,必須確保在對手魔力被封住后能干掉它才能使用?!?p> 只見莉婭一邊給澤羅敷藥,同時面帶責備之色的說道。她將藥敷完,又扶著澤羅坐了起來,接著反問道:“但像你方才那樣隨意便封住石龍的魔力,又沒能干掉它,豈不是反倒讓它增強了力量?”
“對不起。”澤羅一邊道歉,一邊穿上了衣服。接著又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并沒有忘記你說的話,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以為只要封住它的回溯,一劍就能砍翻了它。”
原來所謂的“柯諾羅斯之龍”,正是莉婭將所有巖石傀儡的聚合在了一起,又灌入時光之力,制造出一條巨大的巖石之龍來。而這條石龍既然擁有時光的力量,無論受到再怎么厲害的傷害,都能立即回歸原狀——就如同澤羅自己手中的青之鋒一般。
而澤羅想戰(zhàn)勝這樣擁有“不死之身”的石龍,只能用搖籃曲暫時封住石龍的魔力,然后便乘此機會將其干掉。
但搖籃曲對外物的影響十分有限,澤羅沒能在封住石龍魔力時將其干掉,反使得石龍魔力全數(shù)進入了“驚醒”狀態(tài),然后暴走的石龍,自然一下便把澤羅打的慘不忍睹了。
“姐夫,你是不是太著急了?”莉婭仔細端詳著澤羅,忽然認真的問道。
莉婭雖知道澤羅在這五年多來劍術大進,卻更加清楚自己的柯羅諾斯之龍的厲害,就算沒有時光之力締造的不死之身,這條龍依然是由比三層樓還高的巨巖構成,想要一劍便將這樣的石龍徹底摧毀,顯然絕不是澤羅如今的力量能辦得到的。
澤羅又撓了撓頭,過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你說的對,聽提婭大姐說了谷中的情況后,我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
原來就在幾日之前,提婭曾來過時之籠半日,告訴了莉婭二人青之谷如今的狀況。
……
正如莉婭曾經告訴過澤羅的那般,因為時之籠能將外面世界自然流逝的時間不斷回傳的緣故,使得對于進到時之籠里的人而言,外面世界的時間就緩慢的差不多像是被暫停了一樣,在時之籠中呆上一年半,外面的世界過得還不到半日。
也正因時之籠的力量是作用于外面的世界而并非是進入之人,因此就算是澤羅,在時之籠中也同樣會受到這個時間流逝速度的影響。
而澤羅如今當然也知道,為什么莉婭當時和他解釋時之籠的力量之時,會刻意以“一年半”作為例子了。
因為這一年半、正是蒂婭的年齡回溯、同時也是她在時之籠中的修行時長。所以原本在二十五年前出生、看起來也正是二十五歲模樣的蒂婭,她卻在信件中告訴澤羅,自己其實有二十七歲了,正是加上了她在時之籠中呆過的時間。
至于如今已被莉婭修復的,蒂婭修行之時用的房子,會在蒂婭離開青之谷十幾年后,卻變得像是腐朽了幾千幾萬年一樣,自然也是時之籠與外面世界時間流逝速度相差太遠的緣故了。
所以,對于在時之籠中呆上了將近六年的莉婭和澤羅而言,外面的世界,只不過過了兩日還不到。
只是就在這兩日之間,青之谷卻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會比澤羅這近六年來的劍術變化還要大。
時之洞窟的力量,本就是揚族先人遺留時光之力的聚合,即使佛茉莉終于得以解脫,時之籠的力量也依然不會改變。
但時之結界就完全不同了,這結界本是佛茉莉一直維持的魔法,當誦唱者離世之后,結界自然也隨之消失了。
所以青之谷想要去見識外面世界的人,已經在這兩日之間踏上了旅程。
而作為守門人的提婭,為避免青之谷會因此事暴露,從而又發(fā)生昔年之事,則在這兩日間,在無盡之海上找到了一個無人島嶼。
據(jù)提婭所說,這島嶼四下充滿暗流,不會翱翔之歌的普通人絕對無法到達,所以她打算帶領其余的谷民遷居到這個島嶼之上,如今出發(fā)之際,便來和莉婭二人道別。
聽說了青之谷如今的狀況,澤羅會因此焦躁不安也并不奇怪,畢竟青之谷都發(fā)生了如此的巨變,但他的劍術卻依然無法到達保護莉婭的程度,他又如何能不為之焦躁不安?
只是雖說如此,此時已和澤羅朝夕相處了六年之久的莉婭,卻依然感覺到了姐夫說的并非全部的事實。
因為莉婭早已發(fā)現(xiàn),澤羅說這話的時候,其目光卻一直游離不定,始終沒有和她的眼睛對上。
莉婭忽然明白了澤羅會變得如此焦躁的真正原因,因為她在近來的這些日子里,也同樣有著不敢望向姐夫的時候。
于是原本十分不坦率,十分容易害羞的莉婭,忽然做出了她這輩子最為大膽的事情。
只見莉婭一下便撲進了澤羅的懷里,然后竟朝著澤羅吻了過去。
澤羅雖愣了一愣,但當他反應過來之后,卻也立即緊緊摟住莉婭,深深的吻了回去。
這二人也不知擁吻了多久,直至緊貼的雙唇都紅得像要滲出血來似的,這才依依不舍的分了開來。
莉婭雖面色潮紅,連喘了好幾氣,但她很快便要自己冷靜了下來,接著看向了澤羅,嚴肅的說道:“姐夫,我雖然暫時還不能成為你的妻子,但也早晚都會是你的人,你又何必急于一時呢?”
莉婭說的并沒有錯,澤羅確實是因為自己越來越把握不好與莉婭之間的關系,這才連直視都不敢再直視莉婭,而他急著想再度挑戰(zhàn)柯羅諾斯之龍,自然也是想以此來改變自己的注意力。至于提婭帶來的青之谷的消息,最多不過是為澤羅的這番已經堆積如山的焦躁情緒,引燃了將其驚醒的導火線罷了。
但澤羅本不是一個容易焦躁不安的人才對,他會在此時忽然變成這番模樣,那是因為他同化了搖籃曲的緣故。
原來搖籃之歌也是魔王之歌的一種,它雖能幫助同化者抵御外來的欲望,卻不代表它自己不需要欲望作為來源。
搖籃之歌的力量來源,其實正是雷姆利亞,以及其他欲望暴走的魔法使,所滋生出的一種“想讓欲望回歸平靜、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的寧靜之欲。
只是雷姆利亞雖不愿被暴走的欲望所控制,卻更無法舍卻他自己的其他魔力,所以雷姆利亞也只能將搖籃曲作為玉佩戴在身上,卻無法將其同化在身體之中了。
但澤羅卻能同化了搖籃曲,首先是因為沃特爾鎮(zhèn)出身的他原本就沒有什么激烈的欲望,但更重要的是,在雷姆利亞封印解開之時,他雖也受到了燃燒之歌的影響,心里卻一直在告訴自己必須鎮(zhèn)定,必須冷靜的回去向蒂婭求婚。這才與搖籃之歌的寧靜之欲產生了共鳴。
澤羅的寧靜之欲,既然是因他只想同蒂婭過上寧靜的夫妻生活而滋生的,在他已經失去蒂婭如此之久的如今,這份感情又已被慢慢轉移到了莉婭身上。
所以搖籃曲雖然能讓澤羅其他欲望平靜下來,但在與莉婭的關系之上,反倒成了推波助瀾的欲望。
而自幼熟讀魔法典籍的莉婭,當然也十分也明白這搖籃曲的“副作用”。
因此莉婭雖十分堅持,在解決魔王之欲一事之前和姐夫維持現(xiàn)有的關系。但為免澤羅會再度因這份欲望的焦躁而傷到自己,她竟不顧自己原本是個多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主動便向著姐夫吻了過去,自然是希望能通過心意的傳達,讓自己未來的夫婿能夠冷靜下來了。
縱使這一吻沒能讓二人的關系早些前進一步,卻也足夠表達莉婭的態(tài)度了。
所以莉婭的這一吻,就如同是一顆定心丸似的,讓原本因搖籃之歌躁動不安的澤羅,忽然便鎮(zhèn)定了下來。
于是接收到莉婭這份心意的澤羅,又再度將自己未來的妻子緊緊擁在了懷中,二人雖也沒有再度說話,卻已勝過了千言萬語,二人雖暫不會再度親吻,卻已勝過了千口萬唇。
(《第零卷.再臨之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