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幾天來的遭遇,再聯(lián)系于歸剛剛隨意說出的話,很多事情的答案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去思考。
真正的問題在于,那些在背后推波助瀾的人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最終又是為了得到什么?
去掉玄微宗的身份,他就真正只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直接派個高手暗殺了便是。而如果對方知道自己背后真正的師門是誰,又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甚至于喪心病狂地針對打壓自己?
在他思考這些問題的區(qū)間,參加第一輪試煉的修行者們幾乎已經(jīng)全部從院門里走了出來,絕大多數(shù)都很明顯完成得非常順利,愈發(fā)高漲的信心已經(jīng)被寫在了臉上。
時越看著顧意問道:“內(nèi)容是什么?”
小胖子撓了撓頭:“我就被單獨帶到了一個房間里什么都沒做,然后就回來了?!?p> 時越有些無言地心想這后門開得也太明顯了吧?所以讓顧小胖進去走一圈只是為了不落人口實?這樣真的好么?
他念頭剛起,秋晏的聲音又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場地:“請到我這里來?!?p> 在一旁或站或坐的修行者們聞言,立刻收起了臉上的所有表情,快步走到老人身前幾尺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半圓。
除了于歸,王副將、陳飛宇以及時越之外,所有人都低頭看著面前土地,不敢直視面前這位平易近人的老人。
接著一位聚星院教習(xí)走上前來,開始代替秋晏講解下一輪的試煉內(nèi)容。
接下來的三輪都并非在聚星院內(nèi),而是即將在一個更加特殊的地點進行,按照完成第一輪的順序依次進入,除了參加試煉的修行者與監(jiān)督教習(xí)外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時越這時才明白為什么天海之宴全程都必須全力以赴,每一輪試煉的優(yōu)勢都并非只是虛名,會實實在在地給下一輪繼續(xù)帶來好處。
除去陳飛宇和于歸這兩個異類,其它人的實力都可以說是相差無幾,于是這一點點優(yōu)勢很可能就會層層累積形成巨大的差距。到了最后一輪,或許同樣境界水平的兩個人會因為途中某些失誤,最終名次就相差甚遠。
想到這一點,時越收斂了心神,輕輕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也慢慢有了變化。
周圍的很多人明顯和他一樣,即使竭盡全力控制,呼吸也慢慢變得急促起來。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么鯉魚躍龍門的機會,那么毫無疑問便是各國每年都會舉行的這幾場最重要的試煉。
在場的修行者幾乎都是弱冠之齡,誰心中沒有一鳴驚人的壯志,誰不向往著蓋壓一方名動天下?
只要跨過這四道門檻,他們明日就將名動天下,能夠接受一位陸地天人的親自教導(dǎo),將來的前途將無可限量!
圍觀的群眾們似乎也感覺到場中驟然變化的氣氛,不由自主地一起緊張起來,使得這整片場地中一片安靜。
那位聚星院教習(xí)講解完畢就退了回去,一動不動地目視前方,仿佛一尊雕塑。
于是青山宗里有一人舉手問道:“請問……試煉地點在哪里?”
秋晏微笑看著那位背著長劍的年輕人,說道:“在我這里?!?p> 那年輕劍客怔住了足足數(shù)秒,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問題竟然被那位老人親自解答,一時間幸福激動得忘了說話。
秋晏走上前來,伸出滿是褶皺的手,掌心中放著一片火紅的楓葉。
看到那片平白無奇的樹葉,很多人立刻明白了過來,神情頓時更加興奮。
那片略微卷曲的楓葉看似普通,事實上是整個大陸上最為玄妙神奇的重寶之一!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秋晏親自拿出這片葉子,自己甚至能進入其中參加試煉!
接著,那只承載著楓葉的手轉(zhuǎn)向了于歸。
后者看著秋晏,恭敬標準地行了一個大禮,面色平靜地走了上去。
在他快要接觸到那只手的時候,異變產(chǎn)生,抬起的右腳率先消失,接著整個面部和軀干的前半部分也消融在空氣中,直至整個身形都隱去不見,就像是進入了一道看不見的門扉。
看到這幅神奇的畫面,圍觀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不少低低的驚呼聲。
時越也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大概是在場所有人里唯一不知道這片葉子底細的人,雖然看到面前這一幕也就明白了過來。
對于小世界這種東西,時越并不陌生,池疏影多次提到過那塊神意之碑,也相對仔細地為他解釋了一番分裂世界的形成原因。
神意之碑本就是上古年間傳下來的器物,是獨屬于人族的至寶,聽聞開辟神意世界耗盡了古時一眾強者的大半力量。時越也早就知道聚星院長秋晏觀滿山楓葉一朝入道,那么這片楓葉世界的歸屬權(quán)已經(jīng)不需要多想。
陸地天人不愧是整片大陸的至高強者,這等開辟全新空間的手段和玄明境的空間穿梭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沒有任何人維持秩序,也沒有任何人報出名字,在于歸進入之后,陳飛宇就接著走了進去,然后便是顧意和他身后的書生。
一切進行得井然有序,默然無聲。
這時候時越才想到一個問題,舉手問道:“請問我是第幾?”
站在院墻外的一位聚星院教習(xí)漠然說道:“仲夏宴的那條獎勵本就是取巧,當(dāng)然排在最后一位。”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立刻對時越報以嘲諷憐憫的眼神。這個普通人本就不被任何人看好,如今就連進入小世界的次序都落后,只怕是要被那些真正的天才們落下不知多遠,成為一個永遠的笑話。
時越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行禮謝過那名教習(xí),就不再說話。
白悠?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他,但她與楚云瀾不是參加試煉的人,無法靠近那里,只能站在榕樹下為他默默祈禱。
隨著最后一位滿臉緊張的修行者消失在秋晏身前,老人就微笑著轉(zhuǎn)向了時越,手中楓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晃,卻沒有飄起。
時越面色如常,對著老人一禮,向前走去。
他一腳踏出,天地景色就開始飛速變幻,腳下土地仿佛沉入了虛空中,一碧如洗的藍天里空無一物。
但那些潔白的云層并未消失。
它們出現(xiàn)在了時越腳下。
除了他頭頂?shù)哪瞧炜罩猓斓乇M是最無暇,最純凈的白色。
他也沒有踩在什么東西上的實感,卻又不像是處在空中,極為奇妙。
時越站在縹緲的云霧中,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