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易安先生
在劉鋪頭看第一折時(shí)，案上茶霧裊裊，宋玄不急不慢地端起一盞茶，輕呷一口。
劉鋪頭睜開瞇起的眼睛，他做書商多年，鑒賞的能力在趙國也能排個前名，不然洛陽那位可不會派他來做分店的鋪頭。
可是，這冊話本，他有些看不準(zhǔn)。這與松月先生寫的妖狐雖都是情愛故事，可這冊《裴少俊墻頭馬上》故事雖扣人心弦，不過……
自古嫁娶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才子佳人私定終生，的確是枉顧禮法。
最重要的也不是這樣問題，刊是能刊出來，只是能否成為繁銷書就不一定，畢竟以往的話本，并未有這樣的情節(jié)。
宋玄也料想到劉鋪頭會有猶豫不決，故而他開口道：“劉先生，不若你先將第一折抄錄一百份在書肆試賣，若是效果好，我們再談也不遲?！?p> 劉鋪頭手里緊揣著第一折的稿子，說道：“就依宋公子的，這第一折在這個月末便能試行出來，到時(shí)劉某親自去府學(xué)拜訪?！?p> 劉鋪頭再道，“朱某還得請示宋公子，這話本上書何筆名？”
宋玄思忖，自是不能用真名，免得日后當(dāng)了官被御史臺參一個敗壞風(fēng)氣就不好了。
為此，他思忖片刻，道：“易安先生?！?p> “易安先生？”劉鋪頭疑惑之際。
宋玄道：“且借筆墨一用?！?p> 說罷，他提筆，在案上的小箋上，用舒朗的行楷書上“易安”二字。
筆名，非易安不可。
宋玄久慕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清照者，易安居士也。
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故。
李易安在宋玄心中，始終是特別的一位。她的詞清麗典雅，自辟途徑，開創(chuàng)婉約派。
她的詞能清麗如《點(diǎn)絳唇》的“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婉約如“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和“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亦能豪邁如“九萬里風(fēng)鵬正舉，風(fēng)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和“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聲聲慢》時(shí)刻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如此多才的她，宋玄實(shí)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去紀(jì)念，唯有將筆名擬作“易安先生”。
劉鋪頭將小箋收了起來，“好，那這一折《裴少俊墻頭馬上》便以‘易安先生’的筆名刊出?！?p> “如此，玄便不多留了?！彼涡屛閺└哆^購書的錢，就準(zhǔn)備回府學(xué)。
“宋公子，這書算朱某送予你，這錢使不得?！?p> 劉小瀾連忙將錢交還給伍彥，宋玄推辭不得，只好拿著書出去。
在經(jīng)過掌柜處，宋玄眼睛看向柜臺處，伍彥當(dāng)即將購書的錢放入柜中。
宋玄回府學(xué)后，劉鋪頭旋即囑咐劉小瀾，“小瀾，你且讓人將這一折話本抄錄出來?！?p> 劉小瀾連忙點(diǎn)頭示，劉鋪頭一頓，再道，“先抄五百份，三天之內(nèi)將其抄完，然后放在最前排的書架上試賣?！?p> “是。”劉小瀾轉(zhuǎn)身出去。
過了半柱香的時(shí)候，他又走進(jìn)來，手里揣著一吊錢。
“師傅，宋公子他還是將錢留下了?！?p> 劉鋪頭看著那吊錢，撫著微須，好一陣才道：“你將《裴少俊墻頭馬上》的第一折，往洛陽那邊傳一份，看看少東家的意思?！?p> “是，師傅?！?p> 中林書肆的東家向來神秘，劉鋪頭只知道中書肆總址在洛陽，其他的并不甚清楚。
三日后，中林書肆門口。
書著“中林書肆”的匾額左側(cè)掛著一面幌子，幌子上書著“繁銷新書”，匾額右側(cè)也掛著一面書著“裴少俊墻頭馬上”的幌子。
書肆前圍著前來購書的人，今日不同往時(shí)，以往他們都是購了書就回去，今日則是看著那面書著“裴少俊墻頭馬上”的幌子議論紛紛。
“咦？中林書肆出了新話本么？”一個路過的男子，抬頭看著頂上掛著的幌子。
“《裴少俊墻頭馬上》，沒聽過啊，難不成是今日新刊的？”
一個男子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說道：“進(jìn)去看看，不就知道，走罷?！?p> 這時(shí)，有三四個男子走進(jìn)書肆。
“伙計(jì)，來一冊《裴少俊墻頭馬上》?！?p> 劉小瀾立馬將一摞話本子抱了了出來，他們?nèi)娜巳耸忠槐究戳似饋怼?p> “三月三上巳節(jié)，春風(fēng)和舒，榆英紛亂……洛陽城里的妙齡女子李如嵐，于花絮飄飛的墻頭上，偶遇驀然回首的俊朗才子裴少俊……”
“是夜，少俊縱身一躍，翻墻入園……李如嵐于燭火搖曳處，得見裴郎修長的身影……”
“正值星斗稀，鐘鼓歇，簾外曉鶯和殘?jiān)拢∩街丿B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時(shí)，容嬤嬤闖門而入……”
“咦？怎么沒有了！”那男子臉悶得紅，一口氣提不上來。
另外一個附和道：“伙計(jì)，可有《裴少俊墻頭馬上》第二折？”
“是啊，這第一折我買下了，趕緊將第二折拿出罷?！?p> 劉小瀾滿臉歉意道：“各位公子，實(shí)在抱歉，這第二折尚未刊出?！?p>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先買第一折，走時(shí)還不忘叮囑，“伙計(jì)的，出第二折的時(shí)候，可得在書肆外面立個牌子提醒一下。”
“應(yīng)當(dāng)?shù)?，?yīng)當(dāng)?shù)?。?p> 他們出去之后，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
……
中林書肆外面，有些手里拿著一本《裴少俊墻頭馬上》在討論。
“唉？你怎么買到的？”
“書肆的伙計(jì)不是說這話本賣完了？”一個穿交襟長衫的男子問另外一個拿著書稿的人。
“哈，我可是從別人手里用五倍的價(jià)格買來的?！蹦弥鴷宓哪凶幼院佬Φ馈?p> 旁邊站著的一人圍過來道：“這《裴少俊墻頭馬上》一天供應(yīng)多少冊?。课医癯窟^來時(shí)就沒得賣了?！?p> “看看，這話本是誰寫的？”一束發(fā)男子湊過來問道。
那買到書稿的人，將書捧在雙手打開看著，笑瞇瞇道，“‘易安先生’寫的?！?p> “這易安先生文筆真了得，我欲娶她為妻也！”
另外一個搶到書稿的人，望天感慨。
一個圓臉的男子，用書稿敲他的腦袋道：“這位兄臺，雖然寫《妖狐傳》的‘松月先生’是個才女，沒準(zhǔn)這易安先生是個男的?！?p> “那我就……”
旁邊一男，豎起拇指，睜大眼睛道：“君心似鐵，君家嚴(yán)慈知不知？！”
“這位仁兄，你莫要誤會。我適才是想說，若是易安先生是男子，我便想與他結(jié)拜為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