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鋪頭雙手拿著書稿,正欲翻下翻看時,劉小瀾已將宋玄的潤筆費送來。
“這是您的詩集《漱玉集》和話本《裴少俊墻頭馬上》,它們在二月刊出的潤筆費,宋公子請收下?!眲⑿戨p手恭敬地遞過錢袋子。
宋玄接過沉甸甸的錢袋,笑言,“如此,玄便謝過劉先生?!?p> 離開前,劉鋪頭熱情相送,宋玄婉拒后,只好讓劉小瀾去送。
“宋公子慢走。”
劉小瀾送罷宋玄,當即回到里間,見劉鋪頭仍在審看話本。
裴少俊之父發(fā)現(xiàn)李如嵐后,當李如嵐坦言自己是裴少俊妻室時,裴行儉連下三問:“誰是媒人?下了多少錢財?誰主婚來?”
話末,他又言李如嵐與人私情來往,絕是娼優(yōu)酒肆之人。
然則,李如嵐直言自身亦是官宦人家,致使兩方僵持不下。若真將其押至官府,興詞訟,這對正在考科舉的裴少俊極為不利。
于是,裴行儉計上心來,他便言這姻緣乃天賜,不若對天占一卦。他令李如嵐將玉簪磨得如針一般細,若是不折便是天賜姻緣,裴家便認她。若玉簪折斷,便令她自行離去。
李如嵐遭遇此事,本就心意難平,又怎能專心磨針,最終那玉簪折成兩三節(jié)。
看到此處,劉鋪頭不由沉吟道:“有鸞膠難續(xù)玉簪折,可惜了?!?p> 話畢,他又緊接著看下去。
裴行儉見此,再予她一次機會,令她用一根游絲系銀瓶到井中提水,若游絲斷便令她離開裴府。
聽了裴行儉的安排,李如嵐眼淚簌簌而落,咬緊銀牙道:“恰才石頭上損玉簪,現(xiàn)又教我水底撈明月?!?p> 看罷,劉鋪頭將書稿遞給劉小瀾,“徒兒,將此傳下去速速加印,再往其他分店傳一份過去?!?p> “是?!眲⑿戭I了任務便轉(zhuǎn)出里間。
獨留劉鋪頭一人坐在屏風前,他輕抿了一口茶,唏噓道:“冰弦斷,便情絕;銀瓶墜,永離別?!?p> “宋公子果真奇才,竟能寫出如此凄美的話本,詩會那日希望他亦能拔得頭籌。”
此時,府學教諭署內(nèi)。
“朱教諭,廣府的詩會將要開辦,請柬已然送到?!狈街虒⒄埣矸旁诎盖?。
正在批改策論的朱教諭抬起頭,并未擱下手中的筆,他看向方助教,“每年詩會都如此,也不必提前通知他們,免得耽誤了功課?!?p> 方助教抬手輕敲那封請柬,“朱教諭,今年詩會有變。新帝登基后,格外注重人才的選拔,為此令少府從內(nèi)庫中調(diào)撥錢財至地方,令地方合建詩社,以興文風?!?p> “這?”朱教諭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而從速將請柬打開細看。
“看來,此事與科舉有關。”
朱教諭看過后放下請柬,沉吟道,“南??つ沁叄古汕部ぴ嚨目脊傧聛?,讓他們主持此次的詩會?!?p> 方助教思忖著,“即使是郡試下來的考官,若是學子們能在此次詩會當中一舉成名,自是可以給考官們留下好印象。”
“不錯?!狈街棠曋欠庹埣?,再道:“往年城南府學的學生,他們在詩會上占盡風頭,這一年我們城北府學,可不能像往年那般了?!?p> “確實如此,廣府那邊都直言詩社的亭臺水榭都已竣工,這偌大的詩社還未有一牌一匾,正等著從此次詩會中選出佳作?!?p> 朱教諭言罷,他又自忖道,“明日課上,我得與他們提一提詩會的事?!?p> 次日清早,甲班學堂中又興起熱烈的討論聲,其中也摻雜著一些悄然的話。
“裴兄,快將話本藏起來,先生快來了?!蔽毫杳^去拍著裴希的肩膀道。
裴希頭也不抬道,“我再看看,還有一些便看完了?!?p> “不行啊,先生見著鐵定是會沒收,我可是讓書童幫我排了好長的隊才購入。”魏凌從裴希身后彎腰下來搶話本。
這一搶不得了,動靜太大,周圍的人將異樣的眼光投了過來,又紛紛以袖遮臉,搖了搖頭。
一旁的宋玄視若無睹,將《詩經(jīng)》打開,一本正經(jīng)地吟詠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p> 這一日清晨,朱教諭起來梳洗完畢,冠帶出來,行至學堂,見堂中學子仍在熱烈討論,他便手持戒尺入內(nèi)。
他在案前坐下,擱下戒尺,便單刀直入道:“半個月后,南北府學將在廣府新建的詩社中舉辦詩會。今日,你們先自行報名參與。”
朱教諭說罷,讓他們討論后再決定是否參加。
洪瑞看向同案的元瑜,笑道:“元兄,你善詩詞,定然要報上一名?!?p> 元瑜輕輕搖頭,“郡試在即,我想把全部心思用在科舉上,詩會實則心力不足。若強行參與,怕是會分了心?!?p> 洪瑞聽了,惋惜道:“元兄說得在理,我又不善詩詞,寫著應試的詩倒可,就是沒那份靈氣?!?p> 坐于左側(cè)的高朗與施源交頭,說了幾句又覺不痛快。
那方高朗摸了摸突出的頭腦勺,“聽聞,我們府學年年在詩會上都比不上城南府學?”
“這是事實,后排有位兄臺是復試生,他知道得更多,等下了課堂再問問他罷?!?p> 不料,不到一刻鐘,城南府學壓城北府學一籌的事傳遍了整個學堂。
后排的宋玄已經(jīng)將名帖寫好,準備上交。
“宋兄,你準備參與?”裴希抬手點了點他的名帖道。
宋玄點點頭,笑道:“此次詩會盛大,能與城南府學的學子交流,玄自是欣喜?!?p> 他的話一出,旁邊的人也湊了過來。
“聽聞往年都是城南府學更勝一籌,他們氣傲著,如今都傳遍了?!蹦侨藫u了搖頭,苦笑道:“我便不參與,免得自討沒趣?!?p> 江既明并未理會,將名帖遞來過來,與宋玄對視一眼,笑道,“我與宋兄都準備參與,可還有誰,一并傳上罷?!?p> 裴希當即幾筆揮就名帖,“捎上我罷,我雖不善作詩,卻也不妨礙我去品詩?!?p> “我亦如是。”那頭魏凌也參上了一帖。
朱教諭見時間差不多,便問道:“愿參與今年的詩會的人,便將名帖傳遞上來?!?p> 話落,學堂靜默,肉眼可見,只有幾張名帖傳至講臺。
朱教諭打開看了一眼,站起來走到學生席中,點著戒尺道:“今年詩會的品評人,乃是郡試的考官?!?p> 此言一出,底下學子又出交談聲。
“施兄,雖然我不善詩詞,若是出到個正合我意的題,倒是可以揮就一二?!备呃市χ鴮⒚竽X勺的手放下,一本正經(jīng)地看向施源。
施源側(cè)目,“高兄說的是,現(xiàn)在交上名帖也不遲?!?p> 說罷,兩人紛紛將名帖傳上講臺。
但是,有城北府學這座高山在前,還是有很多人不敢輕易上名帖。
朱教諭看著案上寥寥無幾的名帖,升聲道:“《論語》有言,‘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p> “所謂君子,便是能夠在艱難的環(huán)境之中堅守自我,并敢于迎難而上。”
說罷,底下的學生微微低頭思索,又有幾個咬咬牙將名帖傳上。
朱教諭緩下語氣道,“雖然往年城南府學在詩會上拔得頭籌,但你們要相信,今年上場的是你們,一切皆有可能?!?p> 話落,又有幾張名帖傳了上來。
朱教諭將名帖一一收起,朗聲道:“很好,這一堂課,我們來上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