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病
第三卷_8_老病
親愛的。
我現(xiàn)在忽然有點慶幸當初陰差陽錯加入進來,隨著這游戲一關(guān)一關(guān)地玩到了現(xiàn)在——可能用玩,已經(jīng)不太恰當了——經(jīng)歷,對于我來說,這段時間以來的整個游戲過程,毫無疑問足可以稱得上是一段寶貴的經(jīng)歷……
就比如,眼下這次的向死而生,讓我某種意義上彌補了自己人生之中的一大缺憾……
現(xiàn)在的我,又是個有爹管教,有娘疼愛的全乎人了。
……
俺娘在喊了,該回家吃飯了……
現(xiàn)在的我,實在是太淘氣了!
當初自己小的時候雖然就是在地球長大的,但因為是靠的鄰里接濟,說白了,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骨子里總是帶著那么一種隱隱的怯。所以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無憂無慮酣暢淋漓的童年。每天不玩到肚子咕咕叫,或者娘站在場院里喊我的名字,那是斷然沒有主動回家坐在桌前等飯做好的道理;衣服也是經(jīng)常這里破個洞那邊開個口子的,反正每天出門的時候甭管多新的衣服,再回到家您再瞧,一準兒臟兮兮跟個泥猴相似;和其他小屁孩兒一同玩耍的時候,底氣那也是從來未有地足——怕你怎的,大不了喊俺娘去,或者,讓俺爹給評理!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這樣,我也實在是淘氣得沒邊了——這是要把自己當初小的時候沒有淘過的氣,在這游戲里一次給淘個夠本是么?
終于設(shè)身處地體會到了,為什么有一種鄉(xiāng)俗,說是八歲九歲討狗嫌!
長到八歲九歲的男娃娃,那淘起氣,真的是連左近各家的狗都嫌棄!
……
唉,時光荏苒,日月如梭!
你說說,怎么玩?zhèn)€游戲,都會覺得時間也過得飛快呢?
好像也就是那么眨巴了一下眼的光景,我就又長大了……
為什么要加上一個又字……
我長大這件事,本不至于令我如此感懷傷情的,畢竟,這些童年經(jīng)歷實實在在講已經(jīng)是白撿的一樣……
我難過的是,俺爹俺娘變老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在我印象之中,他們倆的樣子還保持在我剛生下來一睜開眼,看到的那緊緊挨在一起兩張大臉呈現(xiàn)出來的模樣,這怎一晃的,說老就老了呢?
俺爹額頭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紋,沒啥說的,被我氣出來的;俺娘雙手中那一條條裂口,顯而易見,被我累出來的……還有他們二老頭上那不知道何時已然全白的頭發(fā),還不都是為我操碎了心造成的?
……
親愛的,你這次真的不會再出現(xiàn)了么?要知道,俺爹俺娘眼巴巴盼兒媳婦都快烙下病了,可是,他們二老又哪里曉得我的心病呢?
再拖下去,二老這身子骨……
每次被他們二老那熱切焦灼的目光瞧得發(fā)毛了,我就只好灰溜溜地逃回城市里,躲回冰冷的房子。想你。
沒錯,我故意沒有使用家這個字眼兒,而只是說,房子。
家人在哪兒,哪兒才是家。
這個冰冷的房子再大再豪華,沒有家人的氣息烘托著,根本攏不住熱乎氣兒,完全稱不上是個家。不配。
至于我,也是被這刺骨的寒氣天天這么冰著漸漸做下了病。心疼病。
一想起你,我鉆心地那么疼。
這完全不是一種比喻,就是鉆心地那么疼。
有別于心疼俺爹和俺娘——畢竟程度不一樣:如果說對于他們二老的心疼屬于心悸那樣的級別的話,那么對于你的思念,恐怕已經(jīng)達到了需要放支架心臟搭橋需要隨身常備速效救心丸的那種程度……
生命中沒有你,如同仰望夜空時看不到半點星辰。
往通俗了說,好比去買肉包子,結(jié)果一口口咬下來,發(fā)現(xiàn)是個饅頭。
肉包子沒有肉,叫什么肉包子?
生命中沒有你,這生命還有什么意義?
遇不到你,我已然病入膏肓……
天有不測風云,游戲里的老天爺原來翻起臉來的速度也并不比現(xiàn)實世界里翻起書來慢多少……
還沒等到你的出現(xiàn),先一步把我擊倒的倒是真正的病魔……
沒敢告訴俺爹俺娘,怕他們二老擔心,更怕,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這種病,用老一輩人的說法,就是瘟疫。
新世界了,很多事情都是和老一輩人那時候是反過來的。
過去的人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愚昧的很,對于這類瘟疫的預防與控制等等相關(guān)知識懵然無知,所以往往是既無法做到有效的預防瘟疫,在瘟疫未起之時就將之扼殺在搖籃里,等那瘟疫成了氣候,又不懂得如何抵御,于是每次瘟疫施虐之時,村村遍布新冢,家家皆有哀聲……
現(xiàn)在可倒好,時代不同了,活久見的事情卻是屢屢上演:越是文明程度高的人群,越是光鮮亮麗衣食無憂趕時髦追潮流的猛士,越是閑著沒事干喜歡沒病找病把封印著瘟疫的那一個一個的潘多拉魔盒用自以為狂拽酷炫的優(yōu)雅姿勢我開我開我開開開……
我當然沒那么手欠,奈何我的運氣著實不濟——那手欠的人,和我抬頭不見低頭見——原來他們也喜歡這種又大又豪華的冷冰冰的,房子……
瘟疫,之所以能被稱之為瘟疫,正是因為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來勢洶洶有如燎原之火的凌厲威勢。
我是在毫不知情、毫無覺察與防備的情況下,被這瘟疫給撂倒的。
但是,我深知此類瘟疫的可怕。
所以,我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主動聯(lián)絡(luò)了所有我應(yīng)該聯(lián)絡(luò)的人——唯獨沒有告訴俺爹俺娘。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他們二老是最后知道這件事的人——最好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就好像這一切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我當然知道,一旦我因這瘟疫而發(fā)生什么不測,他們二老會多傷心。
我也深深懊惱,在一直沒能與你相遇的情況下,我竟然就這樣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收了去,那么即便這不過是一次游戲中的生老病死虛擬體驗,我也覺得心有不甘,無語望天。
很多時候,正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如果在游戲里的人們都能好像在現(xiàn)實世界之中那樣珍惜那樣認真面對,恐怕在現(xiàn)實世界里,就會少了很多把這僅有一次的寶貴生命當兒戲,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大家的可憐蟲……說他們可憐,正是因為他們錯把生命當成了一場可以重來的游戲。
……
至于我,不管現(xiàn)實世界,還是游戲之中,我都一樣去愛,一樣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