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馮翰遠回程時雖熱還是日夜兼程,但是速度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到第二天拂曉,又來到了哈蘭海休整。與上次不同,這次大軍是停留在了哈蘭海的西側。迎著朝陽,馮翰遠又看到了那天傍晚所看到的景色,只不過此時他已經(jīng)無心欣賞美景,也沒有人陪他一起了。
馮翰遠叫來徐績,讓他辛苦一趟,先回去給宣府報信,好讓師父有個準備,提前給衛(wèi)王準備棺木。為了加快速度,他讓徐績少帶上兩個人,騎繳獲的韃靼馬,每個人再多帶一匹,沿途換馬不作休整,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帶到。
正因為如此,在四天之后,馮翰遠回到宣府的時,鄭燼和傅永已經(jīng)帶著軍民穿著喪服在城外十里等著迎候衛(wèi)王遺體,緊接著就是入殮追悼,一刻都沒有停歇。
待一切忙完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馮翰遠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被鄭燼叫到了營帳里,還把帳內(nèi)其他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并嚴令營帳周圍十丈之內(nèi)不許有人。
馮翰遠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剛剛跪下,鄭燼上來就是一腳踹在他的胸口上,罵道:“讓你輕敵冒進!”
馮翰遠被一腳踹倒,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弟子沒有輕敵?!?p> 鄭燼怒不可遏,吼道:“沒有輕敵!我是不是告訴你每天最多行進五十里,你可倒好,你一天走多少?”
馮翰遠道:“弟子是怕行動太慢會增加暴露的風險,這樣一來不但目的達不到,還有可能掉進敵人的陷阱?!?p> 鄭燼吼道:“現(xiàn)在弄成這樣,你滿意了?怪不得讓我晚出發(fā)兩日,你早就盤算好了,是不是?”
馮翰遠道:“弟子確有此意,請師父責罰?!?p> 鄭燼無奈道:“我責罰你有什么用?你看看你現(xiàn)在弄成這個樣子,三萬大軍折損大半,衛(wèi)王殿下也丟了性命,我可以不責罰你,陛下要是怪罪起來怎么辦?”
馮翰遠道:“此戰(zhàn)毀掉了韃靼人在克什數(shù)代人的心血,牙帳外山谷一戰(zhàn)雖然損失慘重,卻也殲敵無數(shù),算起來也不算敗。”
鄭燼問道:“那衛(wèi)王呢?你能讓衛(wèi)王活過來?”
馮翰遠道:“衛(wèi)王之死,弟子無話可說。若陛下真的以此治弟子之罪,弟子甘愿領受?!?p> 鄭燼道:“甘愿領受,你倒是甘愿領受了,你馮家就你一個獨子,你要是有什么閃失,你父母怎么辦?”
馮翰遠道:“自古忠孝難兩全,弟子也只有對不起二老了。”
鄭燼嘆了口氣,說道:“你起來吧,坐那邊?!?p> 馮翰遠起身坐到了旁邊。
鄭燼緩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此戰(zhàn)雖然損失慘重,但是既端了克什,又在牙帳外擊退了韃靼,算是慘勝,陛下倒是不會因為這個怪你。至于衛(wèi)王的死,徐績都跟我說了,說到底是他自己貪功冒進,我會替你上書說明情況,你再跟陛下好好解釋解釋,陛下那么信任你,想來也不會就此翻臉?!?p> 馮翰道:“五皇子新喪,這衛(wèi)王又戰(zhàn)死沙場。陛下這么短時間里連喪兩子,我不擔心陛下降罪,只是擔心陛下的龍體不能撐得住?!?p> 鄭燼無奈道:“不止啊?!闭f完,把桌上的一份文書扔給了馮翰遠,說道:“你看看吧,這是昨天剛送來的抵報?!?p> 馮翰遠打開來讀,剛看了幾行字就驚叫道:“什么?怎么純妃娘娘也……”
鄭燼道:“五皇子病死,最受打擊的就是這位純妃了。兒子前腳剛走,這為娘的后腳就跟去了,雖是帝王之家,卻也逃不過這人間慘事?!?p> 馮翰遠心急如焚道:“看日期,也就是五天之前。時間隔得這么近,若是這個時候衛(wèi)王的死訊再進京,陛下能不能撐住,真是難說啊?!?p> 鄭燼道:“你著急也沒用。若陛下無事,你這關便能過去,若陛下真的有什么閃失,京城朝堂立馬就是亂局。”
馮翰遠緩了緩心神,說道:“沒錯,陛下并沒有立太子,萬一有什么不可說之事,幾位皇子之間必然會你爭我奪,京城怕是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啊?!?p> 鄭燼道:“既然有此預判,就要提前做好部署,這才是為將之道?!?p> 馮翰遠道:“師父的意思是?”
鄭燼問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跟我說,如果陛下真的一病不起,你認為眾皇子中誰可繼承大寶?”
馮翰遠道:“目前在世的三位皇子中,漢王和齊王都有可能?!?p> 鄭燼道:“你馮家在宮中有德妃,那是你的親姑姑,所以你原本有漢王與衛(wèi)王兩個籌碼,但現(xiàn)在衛(wèi)王已死,你只有押寶漢王。否則若是齊王繼位的話,能否放過你馮家,可就全看人家的心情了?!?p> 馮翰遠道:“師父所言不錯。漢王這些年輔佐陛下處理政務,成績還是不錯的,只是他一直極力主張與韃靼死戰(zhàn),有些不妥?!?p> 鄭燼道:“妥與不妥,那都是后話,先穩(wěn)定朝綱要緊。你就是有再多利國利民的治國良策,若不在其位也是無處施展啊?!?p> 馮翰遠點了點頭,說道:“師父說得對,可是如何保漢王上位?”
鄭燼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玉佩交予馮翰遠,說道:“宮中的禁軍指揮文士宏,是我的小師弟,而且我與他有救命之恩。這件事,除了我和他,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p> 馮翰遠拿著玉佩端詳了許久,說道:“師父果然不只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鄭燼道:“這個你就別管了。你只需知道這個玉佩只有我和他認得,此人極重情義,你拿著這個去找他,他必然相幫?!?p> 馮翰遠拿著玉佩說道:“弟子明白,不到萬不得已,弟子不會用這個玉佩。”
鄭燼道:“你準備一下,明天啟程,運衛(wèi)王殿下的靈柩回京。回京之后,一切就要靠你隨機應變了?!?p> 馮翰遠道:“弟子明白。師父可知穎國公還在居庸嗎?”
鄭燼說道:“先前的抵報上說,宣府大捷后,他已經(jīng)奉旨帶兵回京了,想來朝廷也覺得他那五萬人駐扎在外,人吃馬嚼的,開支太大。怎么了,你問這個干嗎?”
馮翰遠說道:“弟子以為,為了防止意外,我們或許可以等到衛(wèi)王靈柩過了居庸之后,再向京城報喪?!?p> 鄭燼說道:“也好,你這個考慮很周全?!?p> 馮翰遠又說道:“還有,弟子此番回京,想把隨行騎兵的馬匹換成繳獲的韃靼馬?!?p> 鄭燼高興道:“好,這個主意好,就這么辦?!?p> 馮翰遠站起身來正色道:“師父,弟子此去京城,兇險未可知。就算陛下不降罪于我,恐怕也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北境了,您老人家多保重!”
鄭燼說道:“翰遠啊,你不必擔心我。就算你不再回來了,我還可以回京去看你。而且以我對咱們這位陛下的了解,此時韃靼受到重創(chuàng),他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如今朝中年輕之人,能堪北境大任的,也只有你。所以我想,他非但不會降罪與你,反而還會繼續(xù)委以重用?!?p> 馮翰遠拱手道:“弟子謝師父寬慰。”
鄭燼道:“我也不是寬慰你。陛下把如此重任交給你,明擺著就是在培養(yǎng)年輕一輩,為我大周的未來鋪路。這些道理,你定然知道,只不過你現(xiàn)在心神煩亂,當局者迷而已?!?p> 馮翰遠道:“師父說的是,是弟子糊涂。還有一事,弟子想讓工坊的張行舟入軍,與一起回京,不知師父意下如何?!?p> 鄭燼想了一會,說的:“張行舟……也好,這次大捷怎么說也有他的功勞,你回京如果一切順利,就順便給他討個封賞。行了,去準備吧?!?p> 馮翰遠道:“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