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揉了揉額頭:好吧,又一個講原則的,這時候倒懂得先來后到!
林翊本想扭頭就走,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接連兩次,有種智商受到侮辱的感覺,只是還未轉(zhuǎn)身,心中一動,開口說道:“一文!”
林翊話一出口,對面丫鬟先是錯愕片刻,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脫口而出:“兩文!”
一旁的攤主臉色一變,他這本書,就算平常,也得賣到十七八文錢,畢竟是手抄本,除過紙錢和人工,也掙不了幾文,一時貪心,忘了說底價,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林翊這邊已然拱著手笑道:
“成交,恭喜兩位!”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疾行兩步,余光瞥見,還沒等那丫鬟反應(yīng)過來,攤主連忙一把奪過書,怨恨的瞪了一眼幸災(zāi)樂禍的林翊。至于兩位姑娘和攤主如何扯皮,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直到聽見幾句爭吵,圍觀了三五個人,林翊心中沒來由的一陣舒暢,原來做個偽君子,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看到街邊有賣兔子,思索一陣,其實養(yǎng)幾只兔子也行,比起雞鴨,占地少,好打理,衛(wèi)生一些,更重要的,早晨不用聽到打鳴。
就這樣,付了錢,還額外送了個籠子,十只小兔,養(yǎng)上兩個月,就能開伙,每月三只,能吃到明年開春。
一時興起,路上又買了魚簍子,經(jīng)過鐵匠鋪,打了幾個魚鉤,眼看著兩只手已經(jīng)占滿,心情不錯的打道回府,似乎對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生活,有了新的安排。
回程時為了避免尷尬,繞開書攤,走了一段彎路,這段小插曲,作為茶余飯后的調(diào)劑,便一笑而過。
午陽節(jié)當(dāng)日,柳嬸難得的闊綽了一回,割了點豬肉,包了肉粽,給林翊送了幾個,也是搭伙后的第一次,在碗底找到了肉絲。
眼看入冬,氣溫急轉(zhuǎn)直下,南方的濕冷,讓林翊有些無所適從。這個年代還沒開始推廣棉花,保溫手段五花八門,富貴人家有動物皮毛,次一些的也會有麻,最不濟的,便是衣服被褥中夾干草。
林翊家中,倒是有一床絲麻被褥,保溫尚且不足,更談不上舒適。他有想過借鑒北方,盤個火炕之類,但恐怕柴火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況且火炕這種東西,都是連著鍋灶,他平日間不開火,只為燒炕,實在是有些浪費。
至于取暖,更是奢侈的愿景,火塘或者爐子倒還好說,但是木炭,那是按斤來賣的,而且相比于煤炭,產(chǎn)熱低,就林家這點家底,實在不夠他燒的。
其實話說回來,所有的問題,歸根結(jié)底,都是一個錢的問題,他不禁想起來后世經(jīng)常提到的一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p> 對于先前的無所作為,隨遇而安想法,在經(jīng)過吃飯問題,有所動搖之后,面臨即將到來的寒冬,又不得不被他重新審視。
灑下魚鉤,臥在草叢,陽光落在臉上,溫暖愜意,隨手翻看手上書本,要是沒有溫飽問題,說真的,他不介意如此荒度一生。
這是一本描寫楚國境內(nèi)的見聞,十?dāng)?shù)年前,一個叫做雁蕩山的地方,接連三天雷雨大作之后,有村民見到山上道觀中,仙人白日飛升,踏紫云而去,自此那個名叫“紫云觀”的道觀,一度香火鼎盛,求仙問道者,絡(luò)繹不絕。
“渡劫?”林翊嘴角微翹,腦中不自覺的冒出這兩個字,心下同時腹誹,原來炒作,古已有之!
“小哥,魚咬餌了,還不收桿!”
說話的是一個六旬年紀(jì)的小老頭,頭發(fā)胡子白了一小半,穿著一身素衣草鞋,衣擺高高拉起,別在腰間,露出兩條黝黑的小腿,沾著泥點。
老頭姓嚴(yán),這幾天釣魚,與林翊打過幾次交道,熟稔之后,林翊也不客氣,直呼他作老嚴(yán)。對于這樣的稱呼,老嚴(yán)也沒有端出長輩架子,并且頗有些受用,似乎有點忘年交的意思。
“你這老頭兒,就是有魚,也得讓你嚇跑了!”林翊笑著打趣,不急不緩的放下書,竹竿挑起,濺出一片水花,一條不足寸長,通體透白的小魚躍出水面,魚鱗反射著陽光,緩緩落入林翊手中。
從魚鉤上取下,看了兩眼,隨手一扔,小白魚再次落入水中,開膛破肚之后,恐怕也就塞個牙縫。
“小哥,你那餌料,再給一些!”老嚴(yán)見林翊就這樣丟掉小魚,頗有些可惜,不過臉上卻是嘿嘿一笑,堆著不少褶子,黝黑的面頰,兩只眼睛透著狡黠。
“餌料沒帶夠?”幾日間,林翊借著獨到的魚餌,儼然成了附近釣友中的名人。本是抱著打發(fā)時間的態(tài)度,順便改善一下伙食,不成想他這配方,倒是正合秦淮河中的魚蝦口味,每日都能釣上來十幾條兩三斤的大魚。他又不得不跑了兩家酒樓,除了留下兩條交給柳嬸,剩下的還能換些酒錢,著實意外之財。
“這不是沒有小哥你配的好嗎!”老嚴(yán)訕訕一笑,少有的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手上卻是沒有停下,抓了一把魚餌,又是恭維一番,到一旁自己上餌去了。
林翊抿嘴搖了搖頭,隨著天氣轉(zhuǎn)冷,一天當(dāng)中,也就中午這會還能適合垂釣,到了傍晚,寒氣一上來,河岸上也就呆不住了。
林翊很是享受這樣的生活,釣魚,看書,曬著太陽,還能換點吃喝,不用操心事業(yè),也不用頭疼人際,只是即將到來的冬天,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小哥,聊聊!”日頭過了正午,一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趁著這會沒魚,順勢坐在了林翊身旁。
這老頭姓許,林翊認(rèn)得,但是沒說過話,也是這幾天經(jīng)常來垂釣的,好像與老嚴(yán)熟識。老許在身量上較老嚴(yán)能魁梧些,腰桿也直,穿著上雖然也是樸素,卻明顯講究了不少,兩相比較,一看就是兩個階層的人。林翊猜測,兩個老頭恐怕也僅限于釣友之間的關(guān)系,不過目的卻是不同,老嚴(yán)更多的,當(dāng)作一份生計,老許則純粹與林翊相似,愛好使然。
“老朽觀察了小哥好幾天,心中有些疑問,就冒昧過來討?zhàn)埩耍 毖劬哌^林翊腳下的《工譜集》,老許撣了撣褲腿上的泥土。
《工譜集》,有點類似后世的《天工開物》,是一本匯編了前朝和當(dāng)下的工匠技藝,從機械講到造紙,紡織到采礦,可謂五花八門,用后世的話來講,就是一本科學(xué)技術(shù)方面的百科全書。
“是許老吧,老嚴(yán)跟我說起過,有什么事,直言就是?!边@種情況,幾天來,林翊碰到過好幾撥,有些是像老嚴(yán)一樣,見他收獲頗豐,過來取經(jīng),或是打打秋風(fēng),討要一些餌料,有些則純粹是攀談一二。
“小哥見外了,跟嚴(yán)老頭一樣,喚我一聲老許就行!”
林翊笑著點了點頭,能看出來,都是灑脫之人,倒也沒什么可矯情的。不經(jīng)意間,掃過老許衣領(lǐng)下,一枚碧綠玉石若隱若現(xiàn)。
“小哥是讀書人吧,不知道表字為何?”
“言其!”
“之字于歸,言秣其駒!令尊倒是有心了!”老許思忖片刻,撫著胡須點頭說道。
林翊略微一愣,這不正是他表字的出處嗎?眼前這老頭看來不簡單,腹中詩華,信手拈來,可不是隨便讀兩天書就能行的。
“許老好學(xué)問!”拱了拱手,林翊由衷的表達(dá)了一番尊重,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對于文人,他都有著莫名的好感,可能也是由于自己常年與書本打交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