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爬墻
病榻前
祖母在嬤嬤地多聲呼喚下，努力睜開有些渙散的雙眼，這也用了大半力氣。
眼睛一閃而過的驚喜，而后出聲喝訴：“弛兒，胡鬧。你怎么。。。敢回來，若。。。若是。。。被天家知曉?！碧撊醯膿尾涣硕嗑?，又半閉眼睛。
幾經(jīng)變故，祖母鬢角染了歲月的風霜。手顫巍巍的舉起握著他的手，滿目擔憂。
祖母是他最敬佩的人，那么端麗，那么堅強，那么識大體，顧大局。雖生為女子，卻有一顆強大冷靜的心。江家?guī)捉?jīng)沉浮，她睿智的領(lǐng)著一干媳婦、稚童，在后方默默守候。
“祖母莫要擔憂，孫兒已安排妥當，不會被發(fā)現(xiàn)?！彼抗蛟谧婺复睬皩捨康?，讓她放心，親喂湯藥。
外人沒幾個人知曉他喜歡戲曲的，這一切源于母親，母親喜歡，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喜好?？墒墙壹绎L嚴謹，不可能天天無故請戲班子進府，母親又不能經(jīng)常出府。所以他思量后偷偷去學，學了好唱給母親聽。
本來也沒當真，就是想哼唱小段，讓母親高興。沒想到他有那個天賦，被老先生一眼相中，便趁著學堂下學的空檔練習，戲班子中除了班主誰都不知他的身份。
西京的戲劇可是天下一絕，這當中猶數(shù)‘白梨苑’最盛。師弟段一柏對那很是憧憬向往，坦言有一日終要進那里登臺獻唱。轉(zhuǎn)頭問他，要不要一起。他倒沒想過，畢竟初衷是為給母親唱小段，讓她歡心。只是后來越加喜歡，但也沒打算走這條道。
若是真登臺表演，想想江家一屋子冷硬的鎧甲中，突然有人著一身戲服出現(xiàn)還是個唱花旦的，濃墨重彩，女蟒宮裝。讓誰看了能接受，連喜愛戲曲的母親都搖頭反對，直言胡鬧?？墒撬矚g，莫名的熱愛，直到父親離世，才徹底放棄。
沒想到這次回京，因年少的學藝而救場。這時師弟段一柏已經(jīng)是‘白梨苑’的名角了，平日師弟常住鏡州‘水音閣’，故請他幫忙，跟著他回京，隨師弟的班子喬裝打扮成了新人，并在‘白梨苑’登臺唱了自己最拿手的《霸王別姬》。
本來因祖母的病情略顯壓抑的心境卻因一個少年而變得輕松了些，他第一次登臺獻唱，這人就為他一擲千金，還讓小廝送來了信箋，‘贈虞姬’，字寫的倒是挺漂亮。那少年長得白皙清秀，衣衫考究，雖離得遠卻也能猜出定是家世顯赫，畢竟二樓上的雅間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小臉蛋滿是歡喜，圓圓的杏眼忽閃的望著他，他望了少年一眼便下了臺。
在后臺換衣間卸妝后打算再回趟江家，突然有人進來，鏡中瞧看竟是剛剛那有趣的少年。急匆匆的進來，銅鏡中視線對視，少年快步走過來拉著他的手要他幫幫他，一口一個姐姐喊得順溜。這迷途的孩子，不會以為花旦只有女子唱吧！
少年這雙眼睛太亮，眼神太過專注，為他描畫眉眼的時候，也不知閉一下眼睛，微張著櫻唇，一臉呆呆的模樣，傻氣又可愛。這小臉肌膚過于細膩，臉蛋透粉宛如綻開的桃花，鼻尖處有一點小黑痣，長得倒是精致。瞧著羸弱的身形，十二三的模樣，沒有一般男孩子皮實，倒像個小姑娘似的。
沒想到，多年后在端王府能再見到他，不過世子倒是沒認出他來。也是，當年他二人見面的時候他臉上一直畫著彩墨，遮了本來的面貌。
只是變化極大，當年傻氣又可愛，一副吊兒郎當?shù)男」幽印Ｈ缃穹€(wěn)重了，長得也沒有兒時精致，骨架寬大身體結(jié)實了不少。
聽說承滎郡主與世子是雙生子，不知容貌是不是相像。如果相似，那應該是個美人。他來定親，叔父與昌榮公主都來了，要互換庚帖的，尋常人家公子與小姐是不見面的?？墒嵌送跖c昌榮公主對視了眼，覺得婚前培養(yǎng)一下感情是件極好的事，極為熱情的命丫環(huán)給他帶路，讓他去內(nèi)宅與承滎郡主培養(yǎng)一下感情。
端王一邊送著他，一邊把試圖一同前往的世子拉了回去，說：“臭小子添什么亂?！?p> 一面笑著跟他揮著手，真是盛情難卻。
王府極大，園中風景十分秀美。丫鬟帶他走到一間院子的墻外，便聽到談話聲傳來，他習武，自是聽覺敏銳異于常人。
小翹俯身對趴在園中石桌上神情懨懨的郡主說道：“郡主，您就別憂傷了，剛剛尋丫鬟、小廝去前廳瞧看了好幾回，都回來說，儀賓長得可好看了，比姑娘都俊美，您不虧?！?p> “俊美？本郡主是在意外表的人嗎？再說什么儀賓，還沒和他成親呢！就是成親也不許喊?！边@門親她不樂意，當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定下的姻緣。
這江二郎長什么模樣她都不記得，小時候御花園見過一次，可是那時她遭遇人生第一次尷尬。因頑皮躲在假山縫隙中出不來，趕巧了遇上三急。他一旁路過，去喊人幫忙就幫忙，結(jié)果喊了一群人，她最終沒憋住尿了褲子。說出去都丟人，雖說幼小，但終究是女孩子，面皮薄著呢！
江佑勍這人算是在她這上了黑名單，即使早就忘記容貌，但她始終記得這個人不討喜。雖然第一眼見到他時，覺得小哥哥十分漂亮。
恰巧顏晟廷才成親沒多久，承滎有滿肚子的無名之火，偏在這時定親，哪來的和睦可言。
“您昨晚不是還跟王妃說，武將大多長的粗糙，若是江公子面黑丑，您就是爬墻也不會嫁的。”小綰忍不住拆臺，忍著笑意回道。
爬墻！這也太勁爆了，這，這還沒嫁呢，就想好下一家了？帶路的丫鬟偷偷瞥了眼一旁的未來儀賓發(fā)頂，烏黑的墨發(fā)但愿不會改了顏色。
承滎說的爬墻是指逃婚，但旁人想的是紅杏出墻。
不過狹長的眼眸一閃而過的陰冷，便知未來儀賓想的也是這般，好在下一句解釋了這個大誤會。
“殿下您就是爬狗洞，也別爬墻，那么高摔著可就跑不了了?！闭T是別想了，定一早有侍衛(wèi)看守的。